我不认识我的亲生父亲,甚至连长相都不记得。我两岁的时候就离开他了,他长什么样子他什么性格做什么职业这些我完全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姓谢,姥爷提起他的时候会称呼他小谢,小孩子愿意学大人说话,所以小小的我经常会蹦出一两句“小谢王八犊子”之类的话,惹得一旁的大人们哈哈一笑。我妈从来也不曾跟我说起他,只有在我青春期叛逆那段和我妈闹别扭的时候,我妈气极了会说一句:“你跟你那个亲爹一样!”直到我气急了跟我妈说,“你不要说我跟他一样,我连他是什么样我都不知道,我最恨你说我跟他一样,因为这样让我连我错在哪我都不知道,我连改哪里才能和他不一样都不知道!”从那以后,我妈再也没说过那句话。
最开始离婚的时候我是被判给我小谢的,法院根据经济能力做出的裁判。但他努力争取我的原因,却是因为两人的婚姻财产没有分割,而是给了我。其实也没有多大的财产,就是那准备买房子的一万块钱,如果争取到我的抚养权,就能有那一万块钱。
后来,我妈受不了没有我,又向法院提出诉讼,条件是不要那钱了,而我的抚养费他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也不强求。如此,我才得以重新回到妈妈身边。
小兰跟我说,还好你妈给你要回来了,不然现在你哪有机会在这上学呀,早早的就得给你嫁人了,你那亲爹好赚彩礼呢。
之前,我和小谢的唯一交集是十二岁那年。那时候我们已经和老王一起生活,暑假我妈带我回姥爷家看望姥爷。有天我妈在逛街的时候跟他偶遇,看他好像是混的不错的样子,身边的朋友给我出主意,说要跟他要孩子的抚养费,多少能帮孩子一点是一点。
那时候确实是我们一家比较辛苦的时候,所以我妈就听了那朋友的话。安排我给我亲爸打电话,要求见他。第一次电话他接的,有点不想认我的感觉,只说他已经有家了。后面再打,都是一个女的接的,说他在忙之类的话敷衍我。
没办法,我妈带我走了法律程序,起诉一个月给我200块的抚养费。当时我觉得200块好少呀,有点不值得,但是还是想解口气。没想到,到了开庭那天我都没见到他,是由他的律师代理的。
开庭的经过我全不记得了,但我深深的记住了律师转达了他的陈述;“我已经成立新的家庭了,我上有老下有小,已经顾不了那个孩子了……”这句话从12岁记到现在,清清楚楚,一字不差,不出意外,我应该能记一辈子。
听说他成立了新的家庭,对方带了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儿,他抚养着那个不是亲生的女儿,顾不了我这个亲生的孩子,所以,血缘有什么用呢?我一点都不像他,我从没那么绝情过,而他更不关心血缘,从来没想过对我付任何责任。
我从来没想过,他会再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就在背负着隐瞒了和富鑫继续的恋情而愧疚于我妈妈的那段时间,妈妈在一次给我的电话中透漏了小谢在寻找我的消息。
“不要告诉他!”我果断的拒绝,并真的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
“你二姨已经将你的电话号码告诉他了,他在到处打听你的消息,也许人老了会真的对过去的事情感到愧疚,想向你弥补呢。”妈妈说。
妈妈听说,他在家坐着出租车司机的工作,辛辛苦苦养活他二婚的妻子和孩子,这么多年过来相安无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孩子长大了,他又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他二婚的妻子和他离婚,并将他赶出家门。传闻中心酸的提到,他二婚的妻子为了赶他出门,将家里的锁都换掉了,他人到中年,一无所有,最后连个归处都没有,只好投靠亲戚家已经成年的侄子侄女。
人到中年,一无所有,只能投靠别人,别人。听到这些字句,法院上那个律师的话又开始徘徊在我耳边,“我上有老下有小,已经顾不了那个孩子了……”那个孩子是我,流淌着他的血液继承了他的毛病的亲生孩子,而他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他那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下有小。
报应!眼泪顺着脸颊流淌,耳边的手机散发着烫人的热量。人在做天在看,你该为你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就算他给我打电话,我也不会接的,这是他自找的,现在年龄大了需要儿女照顾了才想起我,当年我需要照顾的时候他在哪里?”
“安然,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既然回来找你,就说明他心有悔改,他一定是想对你好,如果你实在不愿意,你就当摔了个跟头捡到块糖吃,虽然有点痛,但我相信,他现在开始是想要弥补你的了。”妈妈说道。
“摔了个跟头捡到块糖吃”,妈妈说的话虽然很简单,却挺有道理。供一个大学生是一个普通家庭最艰辛的四年,而我正处在这四年中的第二年。高考后得知妈妈和继父老王离婚,我差点放弃上大学的机会,现在也是靠妈妈辛苦的工作加上我自己勤工俭学勉强支持,妈妈自从我上大学来就再也没买过衣服,甚至只有我在的时候才会买顿肉吃。
想到这些,我的心开始软了下来,妈妈是个好人,这么多年来,从不像别的单亲妈妈那样不让孩子见父亲并且在孩子面前说父亲的坏话。妈妈说如果小谢真的来找,她不会阻止孩子和父亲相认,因为那毕竟是她的父亲,认不认选择权都在孩子。只是,这么多年,即使没有任何阻拦,小谢都没有给我认他的机会。
在妈妈和二姨轮番的电话劝我之后,我同意了先接触他试试。这样我就接到了小谢的电话。
“你好。”虽然看到陌生来电的归属地,已经猜到了是他的我,还是有点紧张。
“安安,我是爸爸,可算找到你了。”电话那边传来的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的声音,声音中夹杂着沧桑,如果不是知道对方是谁,我会立马反应出来这是一个陌生人拨错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