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话尖细的声音太耳熟了,熟悉到恨不得拿到捅几百下。老憨站在队伍中微微侧头,从人群中的缝隙中,看到了说话之人。
来人穿了件崭新的丝衫,面皮白净而无须,眼睛不大,焦黄的眼珠发出精光,眉毛长得极有特色,正宗的八字眉,细而且长,四十多岁的年纪,身宽体胖,圆鼓鼓的肚子尤为明显,走路时,肚皮晃动,又踩着外八字,活活的像个肥鸭。就是那个死太监——张居中!
校尉并没有下马,只在马拱了拱手就算是回了礼,道:“张少监,不知道有何事?”
张居中没有在意校尉的无礼,自己到底是个汉人,虽说投敌判国进了金营,也有了些小功劳,可在这满是金人的大营来说,没有一个人是看得起自己的,何况自己还是个阉人,不过阉人也有阉人的好处,自小进了宫里,里面的人互相压榨,勾心斗角,早就练就了一张铁面皮,莫说是不下马不行礼,就是给你个耳光,你还得脸笑出来一朵花。
张居中笑吟吟的道:“校尉大人,不知道这些壮丁是不是牛头村的?”
校尉早就不满,这白胖的阉货在大帅面前说献宝图,自己带了一路人马,躲过了岳军的防线,踏进深山老林,找那个什捞子的神机弩,翻了底朝天,别说弓了,连他妈的弓毛都没有,心中要憋了一肚子火了,冷冷的哼了一下,道:“是又怎么样?”
张居中在人群中左右扫视了一眼,眼前突然一亮,对着校尉拱了拱手行礼道:“我要带走两个人,大帅有吩咐。”
拿鸡毛当令箭,校尉懒得看着阉货脸的谄媚之色,反正已经到了营门口,人也跑不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示意他尽快挑人。
人群中的老憨微微地下头,用长发挡住了脸庞,随着张居中的靠近,手腕间的绳索微微颤抖起来,是了,后面是小喜儿,这孩子年纪还小,怎么可能不怕?张居中从身边走过,老憨伸出舌头在唇间润了一下,耳边传来尖细而得意的笑声:“小喜儿,你干的不错哦!”
老憨的眼睛紧紧的眯着,鼻间呼吸有些粗重,小喜儿?!怎么可能?这孩子父母三人和我一起逃到的牛头村,怎么可能和这个造作局的太监有关系?
正在思索之时,张居中冷不丁的转过头,目光中冷森森,带着杀气,嘴角带着狞笑:“叶传宗!你别以为用头发挡住了脸杂家就认不出你了,咱们可是老相识了,一会自让你知道杂家的手段!”
老憨转过身来,既然已经看出来了,也没必要躲躲藏藏了,把额间发髻甩到一边,用不屑的眼光盯着张居中。
张居中摇了摇头,目光肆虐的盯着满身伤痕的老憨,道:“你还真是可怜啊!当年你逃出开封城,拿走了库里的图纸,还一把火烧了库房,你真当你那一刀要了杂家的命不成?可惜啊,杂家命大,被你捅了一刀也没死成。”
老憨冷笑:“可惜那一刀我捅的太浅了!早知道爷爷我直接用刀把你和阉贼的脑袋砍下来,省得你祸害他人。”
也许是大仇即将得报心中快美,张居中没有生气,猫抓到耗子了可没有一口就咬死的,会放到墙角处玩弄一番,敢跑,一抓就是血肉横飞,最后只能乖乖的送死,叶传宗可是条大鱼,是当年造作局的武器大匠,当年自己为了投靠进城的金军,在造作局里大肆找寻,这神机弩也是其中之一,没想到金兵破城之时,这叶传宗用刀逼迫自己说出图纸后,一刀捅入后背,幸亏自己的肉厚,伤无大碍,只是晕死过去,血倒是流出了许多,叶传宗没有杀过人,以为自己死了,把神机弩的图纸藏在怀中后,一把火烧了大库。自己在灼热的火中苏醒,跌跌撞撞才跑了出来,捡了条命!
往事历历在目,张居中觉得自己就像抓到老鼠的猫一样,不介意叶传宗这小老鼠有多么嚣张,愤怒,你越是蹦哒的凶猛,我折磨的时候就会越过瘾!先不必理会老憨,对着小喜儿冷冷一哼:“小喜儿,看刚才校尉大人生气的样子,肯定没有拿到神机弩,说吧,怎么回事啊?”
小喜儿的脸色苍白,眼神四处游离,头顶豆大的汗珠如雨,从低着的下巴处滴下,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牛头村的惨况历历在目,如画面出现眼前,飞扬的头颅,冲天的大火,哭泣奔逃的百姓,眼泪吧嗒吧嗒的流下来,沉默的一言不发。
张居中冷哼一下,扬起手狠狠地给小喜了一个嘴巴,嘴里骂道:“小贱种!当年要不是杂家,你爹妈早就死了,杂家看你聪明伶俐才收了你这么个干儿子,现在到了你报恩的时候了!”
小喜儿被扇的一屁股坐到地,脸清晰的印痕浮现,嘴角流出血丝,低头呜咽,心中内疚,所有的事都源自自己,兵荒马乱之时,人命如草芥,当年逃难到开封,一路乞讨,父母双双染病,正是这张居中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收了自己当干儿子,还出钱给自己的父母治了病,表面的行善并没有掩盖黑暗中的罪恶,他让自己接近叶传宗,进行刺探,以自己父母的生命为威胁。
张居中见小喜儿还不言语,怒从心头起,白皙的面皮便的通红,嘴里嘿嘿冷笑了几下,阴阳怪气的道:“你个小贱种倒是有点骨气,不知道我毁了你的宝贝,你还会不会这么嘴硬!”
老憨闻言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目光里透着不可思议,怒喝:“张居中!你什么意思?”
张居中看着倒地哭泣的小喜儿,笑的格外张狂:“阉贼?你知不知道他早就被我阉了,这可不单单就是我一个阉人,还有他!”手指向小喜儿,冷笑道:“他早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了,我告诉过他,人死了身不全的都是无FaLun回的,到了阎王殿人家都不收这残次货!我不拿着他的宝贝,我怎么控制他,他父母?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死。只有拿着他最宝贵的东西,他才会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