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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蕾抱着装在牛皮纸里的干果蔬菜走进裁缝铺时,老裁缝正在绘制克里夫的衣服纸样。
她将纸袋放在茶桌上,问:“怎么样,衣料已经选好了吗?”
“令弟已经挑选了几匹,洛佩兹小姐。您是否过目一下?”
克里夫坐在沙发上喝着金桔茶,麦秸吸管浮在浅橙黄色的液体里,冰块融成了几个小球。阿芙蕾在他身旁坐下,裁缝用木盘捧着布料走出来,将它们放在她面前。
阿芙蕾大致看了看,点头道:“劳您费心了。请问多久之后可以见到成品?”
“五套衣服可能需要两个月左右。”老先生亲切地笑着说,“不过鄙店可以提前将做好的衣服给您送去,您意下如何?”
“好。”
“还是老样子,您亲自来本店取吗?——最近天气不佳,不如留下地址,由我们派人送至府上?”
“不必劳烦。”阿芙蕾笑着摆摆手。
“那……”他打开一本翻得酥烂的软皮书,“我们会加急完成两套衣服和一双苏格兰鞋,烦请您两周后返回鄙店取衣服。”
阿芙蕾站起身向店主告辞,克里夫抱起被遗漏的纸袋跟上她。
“雨停啦。”阿芙蕾拉开裁缝铺的单开门,声音不大地喃喃自语一句。
克里夫抬起头,果然如阿芙蕾所说,雨已经不再下了。湿漉漉的城市在微弱的阳光中显得明艳动人,道路上的凹凼像地中海的海面一样闪动细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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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蕾顺手将伞挂在衣帽架上,用手拎着裙摆抖去上面沾着的水珠。她抬头看了克里夫一眼,他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手里还抱着那个牛皮纸袋。
这孩子出生在瑞士山区,此前从没见过南欧海滨地区一望无际的地中海,多少会有些好奇吧。
“出去玩玩吧,今天天气很好。”阿芙蕾走上前打开窗,温暖湿润的海风吹进屋子里。
她摘下克里夫头上的帽子,嘴唇微动低声念出一串咒语,说:“这个咒语能持续两个小时左右,你在那之前回来就行。”
克里夫抬头看着她,眼睛很亮,通常无甚表情的脸上难得地流露出了小孩子的神色。
阿芙蕾从他手里接过纸袋,又说:“顺便去帮我买些黑胡椒回来。”
说着她拾起桌上的一枚铜币朝克里夫抛过去——没投准,铜币径直飞向窗边的一盆三色堇,克里夫眼疾手快地侧跨一步把它拦住了。
阿芙蕾摸出一个树莓丢进嘴里,克里夫含含糊糊地说了句“好”,捏着硬币推门走了出去。
将纸袋中的坚果野莓分门别类地倒进两个玻璃里,阿芙蕾又吃了几颗树莓。她望着沿石路向港口小跑而去的克里夫,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小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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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夫在门外就闻到了屋里玉米浓汤的香味。他提着装有黑胡椒的小袋子走进门,听见厨房传来切东西的清脆咔嚓声。
他站在窄小的门廊里犹豫了一会儿,退回门前的木楼梯上,将鞋底沾着的沙子和小石块蹭掉了。
阿芙蕾嘴里咬着烟斗,正在用大汤勺搅一锅浓汤,切菜声是由一把浮在半空中起落的菜刀传出的。克里夫把黑胡椒放在橱柜上,没有靠近那把漂浮的尖刀。
“喏,你的黑胡椒。”
阿芙蕾将切碎的干乳酪丢进沸腾的奶白色玉米汤里,闻声回过头来。只见克里夫警惕地紧锁眉头盯着那把正在切圆白菜的刀,脸上露出了不符年龄的防备表情。
她暗暗叹了口气,抬手指了指角落的小木槌:“帮我把它弄碎,谢谢。”
克里夫点点头,取了个表面粗糙的木碗将黑胡椒倒进去,开始用木槌碾碎碗中的干胡椒。胡椒辛辣的气味渐渐浓烈起来,阿芙蕾感觉鼻子有些痒,推开了木板窗。
克里夫见状悄悄用空出的左手拢住碗口,挡住了部分飘起的胡椒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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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有人抢东西啊!”
尖利刺耳的女声突如其来地响起,随之传来木车翻倒在地的巨响,伴随着几声同样尖锐的啼哭。
阿芙蕾走到窗边观望外面的事态,慢腾腾地吸了口烟。
三个高大强壮的男人将木车和坐在木车上的一对母女掀翻,木车里用酒桶装载的鱼撒了一地。但强盗的目的显然不是那几个大木桶,他们跨过地上挣扎的蓝鳍金枪鱼,粗暴地揪住母女二人的头发,搜出她们身上的珍珠。
母女痛哭着拼命捂住装珍珠的布口袋,争抢中几颗小的珍珠跌落出来,滚下石砌的坡面街道不见了。强盗骂骂咧咧地把布口袋塞进外套里,一边骂一边溜进旁边的小巷逃走了。
那对母女束手无策,只能坐在地上看着满地半死不活的金枪鱼嚎啕大哭。她们发出的喊叫声不算小,一百多人居住的、时值正午的小镇内,四下一片寂静,只听得到两人的哭喊和呼啸而过的风声。
“嗯,已经到采集珍珠蚌的季节了。”阿芙蕾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