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通令鼓响毕,雁门关内所有的将士均已在校场整顿完毕,这也可以看出此时的边军的确是一支精锐势力,而董卓的并州军也同样毫不逊色。
董卓透过大帐打开的帐帘,看着校场上整齐的军阵,心中不禁燃起高昂的战意,有如此军容再配合他董卓的手段,纵横天下又有何人能够抵挡?只可惜,这里有两万多人是不归自己统领的,遗憾啊!想到这里,他不禁将视线对准京城来的那个阉人,那个手握皇命的宦官,董卓虽然眼中闪过鄙夷,其实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嫉妒的,这些阉人,他们手握重权,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有几个人能正面和他们对抗,即使对抗也很难成功,那些党人便是最好的例子,那李膺当年也是个了得的人物,可是后来与宦官争斗,下场如何了?落了个抄家灭族的结局,真正是可悲啊!如今自己的实力也不过是一州之地,而且还是土地贫瘠、民生凋敝的并州,如何有能力与之抗衡呢?既然不能反抗那么便只能顺从,这便是目前董卓的状态,也是董卓的选择。
过了片刻,思绪乱飞的董卓才收敛心神,再次看向那名傲慢的宦官,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询问了一句,那宦官点了点头,才对大帐内坐定的一众将领道:“吕公公刚带来了朝廷的急报,渔阳的边军已经被乌桓大军急攻多日,目前情势及其危急,我军必须立刻出发,四日内必须赶到渔阳方才有可能稳住幽州的局势,李中郎,这一次朝廷特别提到你的那五千匈奴骑兵也随老夫前往幽州。”
“但并不归董刺史统领,而是由本官统领!”不等董卓说完,那宦官便接口道。这令董卓异常恼怒,好在他对宦官集团还是有畏惧的,否则此时恐怕就要当场杀人了。
那宦官明显没有将董卓放在眼中,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李宣看,盯得李宣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不过既然是朝廷的命令,他也只能听命行事,想到这里他眼角扫过贾诩,只见他摇了摇头轻轻一叹。在原来的计划中,董卓军和乌桓军如果能够在渔阳形成僵持局面,李宣将作为一支骑兵深入乌桓腹地,彻底打乱乌桓的军事布局,甚至是来一招釜底抽薪,可是,如今的情况恐怕很难实现这一愿望了,一旦李宣的骑兵也到了渔阳,出关偷袭便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成功的冲出关外,面对的也将是乌桓人潮水一般的围追堵截,别想再有什么作为。朝廷的这一昏招真是打得贾诩措手不及啊。
不得有丝毫停留,李宣随着并州的军队向渔阳进发了,只留了两万边军固守雁门关,防止鲜卑人趁乱突袭大汉。
虽说表面上看来都是精锐,但是到得这种长途奔袭的时候,还是能够明显的看出区别,在茫茫的雪地里,李宣的五千骑兵始终保持着严整的军容,再加上李宣的骑兵都配备了马镫和马鞍这两种秘密武器,这些匈奴骑兵每天随军前进显得更加的轻松,因而即使到得宿营地,还是会安排一些必要的训练科目,比如射速和射术两类。并州军对此毫不吃惊,他们将造成这一差别的原因归结于汉匈之别。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他们,因为毕竟汉匈在骑兵方面的确是存在区别的,他们只是没有想到区别如此之大,更没有深究区别如此大的根本原因其实并不是汉匈之别。就这样,并州军错过了一个使他们的骑兵脱胎换骨的机会。
李宣的骑兵当然不会告诉他们真正的原因,既因为他们不想说,也因为他们没机会说。并州军是傲慢的,他们根本没有将这些匈奴降兵放在眼里,即使当初这些降兵也曾经追得他们到处逃窜,但是作为汉人的优越感还是让他们不愿意与这些人主动接触,那样似乎他们也会被感染上这些游牧的野蛮人的血统,那些儒生和士人们给他们灌输了太多这样的意识,让他们从内心深入看不起这些野蛮人,即使打仗的时候自己的确不如这些野蛮人厉害,但是泱泱中华,成千上万人口,即使每人一口唾沫也可以将这些野蛮人全部淹死,有什么了不起的,总之就是看不起。
李宣既感到庆幸又感到可悲,这便是深受儒家思想毒害的结果,不求进取而且骄傲自大,这样发展到一千多年后将更加的无可理喻,当然那时也将收获恶果。其实想想也不必等到那么久,也就一两百年的时间,这一思想便将迎来当头一棒,只是儒家思想中的一些优秀的思想最终挽救了这个民族的命运,没有让彻底湮灭在历史长河里,可代价太大了。
随着越来越接近幽州,他们见到的情景也在迅速变化着,由开始的三三两两流民逐渐变成几十、成百甚至上千的大股大股的流民从官道上逃离幽州,没有组织、没有秩序也没有希望,他们的眼神透着迷茫,即使见到汉军的军队,也没有让他们燃起希望,反而会闪现出一丝惊恐。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汉家的军队已经不再是可以保护他们不受欺凌的靠山,而是成为他们的噩梦,甚至写进了他们的基因中,这是一种可悲,军队不正是一个国家用来保护其子民的手段吗?是谁让军队变了质?
李宣一边策马狂奔,一边看着那些流民从身边躲开,心中有个声音在不住的呐喊着、咆哮着,试图冲出李宣的身体,搅动这个天下,但下一刻李宣还是将它制服,将它关进忠君思想的牢笼,之后安抚道“放心,我会帮助大汉变好的!”
第三天的下午,大军赶到了涿县,这里的驻军已经全部调到了渔阳,县令公孙瓒亲自率军前往支援边防,县里的百姓也已经逃走了一多半,张飞担心家里的情况,便趁夜和李宣、关羽、赵云回家走了一趟,没有人了,走了,举家迁往了冀州河间国的鄚县,得到了家人安全的消息,张飞不禁松了一口气,四人来到当初关羽三人结义的桃园,此时只有积雪盖满了桃树枝,想来,如果乌桓入侵被击退,明年的这里将会更加美丽,满树的桃花随风起舞的盛景,来年能够看到吗?
大军马不停蹄,在第四日的巳时赶到了渔阳城下,城关另一侧猛攻渔阳的乌桓人定是提前得到了探报,已经后退十里下寨,摆出了一副防御的姿态。
大军入城。眼前的场景触目惊心,一些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扶着墙呕吐不止,因为他们实在是难以接受眼前如同修罗地狱一般的情景。
低洼的地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红色,那是鲜血汇集而成的。在这寒冷的冬天里,鲜血喷涌而出后依旧流淌了一段距离后,汇集在这些低洼处,才停止了流动,被冻成了冰坨。城墙附近的地面更是丢满了残缺的肢体和内脏,和土地或者血水冻在了一起,不容易清理,于是也就那样留着它,至于那是属于谁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它的主人已经不需要它了。
他们分队开始上城墙驻防,那一段台阶竟然是那样的长,他们每走一步似乎都要经过千年万年,因为他们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抬脚迈步,一路上的碎肉要比城墙下的更甚,没有空隙可以容得下他们的脚,他们只能从那上面踩过,因为挤压而再次流出的血水和着似冻非冻的冰凌嚓嚓声,再加上脚下那依旧存在的弹性,让他们的脑海中似乎都充斥着这些碎肉的主人发出的惨嚎。有些战士不忍看这眼前的一幕,便闭上了眼睛,可随即他们便睁开了,因为那脚下的触觉带给他们的震颤让他们更加难以接受。该死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