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珠关切地问:“凌哥哥,你做噩梦了?”绝顶点了点头。罗敷女宽慰说:“这里是灵州,是朔方都护府,不是安西,这里没有大食国的将军。我听凌哥哥在梦里喊大食将军。你怎么会梦到他们啊。”
绝顶认为有所思则有所梦,准是看到参加过怛罗斯之战的任之初,才梦到了阿拉伯人。
罗敷女一边准备醒酒汤,一边想:“那个星眸姑娘,在凌哥哥的心中,一定是很占分量,一定是他的最爱。这些天以来,他已经第三十二次,在梦中叫她的名字了。”
绝顶咂摸了一下这个不怎么伟光正的梦,越咂摸越觉得不足为外人道也,甚至连自己都不忍直视。他打算转移注意力,忘掉,忘得越彻底越好。
一个倒霉透顶的仆役,端着给绝顶洗脚用的热水盆,走进大帐。他刚走到桌边,桌上的烛台自己倒了,滚落下来,砸到了仆役的脚面。仆役疼地抱着一只脚地来回跳。
帐内的其他仆役,都笑了起来。
那个倒霉的仆役,低头去揉自己的脚,结果脑袋碰到了兵器架子,磕了一个大包,疼得龇牙咧嘴。
众人更是大笑。绝顶也笑了。
他人的悲剧,是你我的喜剧。的确如此啊。
绝顶站起来,走到近前,为仆役额头敷药。仆役赶紧鞠躬行礼:“郎君是大人物,小的是奴仆,不敢惊动大人,不敢惊动大人。”
绝顶啐了一口:“啥大人啊。小弟跟你一样,是小人物,还是倒霉透顶的小人物。”
绝顶按住了奴仆的头,强行为他敷了药,而后脱下他的鞋,为他红肿的脚面,抹了药膏。
仆役感激不尽,光着脚,一边道谢,一边转身,结果脚底下绊了一下,向前一扑,他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按到了一个胡姬的胸上。胡姬以为被吃了豆腐,气得扇了仆役一个耳光,哭着跑了。
旁观的人更是哄堂大笑。
绝顶指着奴仆笑得前仰后合:“你怎么这么倒霉啊。你怎么就没有好命运呢。你怎么就跟我一样呢。”
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没人知道,这是笑的泪水,还是哭的泪水。
绝顶笑着,走上去几步,抓住奴仆的手,强拉他跳节奏欢快的胡腾舞。
刚开始的时候,倒霉的奴仆不怎么情愿,跳了片刻,就被绝顶的快乐感染了,也尽情尽兴起来。
两人在大帐内,舞步迅快,节奏欢扬,环行急蹴,跳身转毂,舞走了落寞,跳走了悲伤,忘记了曾经遭受的嘲笑。
绝顶唱道:“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跨骕骦兮走万里,且欢笑兮忘迟疑!”
帐帘打开,仆固怀恩和四五个将领,簇拥着一个年轻人,很安静地走进来。这个年轻人,面容敦厚,和蔼可亲,眉宇间尽量隐藏极致的杀伐之气。
仆固怀恩为年轻人介绍:“受降使,这位小郎君就是肝胆照人的凌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