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海良开车载着魏青直往季蕊希所在的医院去,一路上本应该“敌对”的二人气氛却很融洽。
这两人一个是担心连盆带花都被端走的老父亲,一个是死抓着花盆誓死不放手的小男生,因为护着花的老父亲有求于人,又不得不迁就下去。
如今的魏青脸色依旧泛着病态的白,身体虚弱的状况仍然没有缓过来多少,魏青看起来消瘦了许多,很明显是营养缺失,精神状态看上去也很差。
魏青的身体恢复到此已经很不错了,毕竟养身体也不能求急,天天大鱼大肉消化系统也无福消受,精神状态方面也就只能是多多休息了。
季海良一直都在用余光打量着魏青,姑且觉得面前的这个孩子暂时对闺女产生不了多少危险,现在的魏青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消瘦的样子还有一点可怜。季海良一路上和魏青聊了不少关于季蕊希的事情,很多事情魏青也都知道因为季蕊希和他说过。季海良喋喋不休的夸着女儿季蕊希从小到大怎么怎么优秀,甚至都快把她打奶嗝时候的事情都给掀了出来,而魏青怎么听都像是要把自己劝退的感觉。
大概意思就好像是在说:我女儿这么优秀,你拿什么去勾搭我家姑娘,识相就赶快离开她。
季海良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是真情流露的向魏青炫耀着自己宝贝了十多年的女儿。季蕊希健康漂亮学习成绩极其出众,用两个字概括就是优秀。魏青听的汗流浃背,这种压抑的感觉就像是被吊起来招供一样,就好像是要开庭审问自己究竟对他家的宝贝闺女都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魏青此次本就是抱着“赴死”的准备来的,越是艰难险阻他就越是不能退缩,既然季蕊希为了自己把事情都做到了这个程度——不和自己在一起就要殉情。那么他也只会比季蕊希更夸张,魏青也是个不要命的主,他来这一趟早就准备不成功便成“盒”了。季海良对魏青说起这些来,其实也算是他作为父亲的考核,他也真的想看看这个让他女儿如此魂牵梦萦,甚至不惜为了他都做到割腕的程度了...这个魏青,到底有什么魅力?
季海良比对起了魏青和自己的好闺女。论学习,魏青确实有过一段风生水起,他也认真的看过成绩单。踢掉英语,魏青确实有两次压过了季蕊希,可他终究是缺腿,丢掉英语,丢掉任何一科去谈学习,都算是抛开事实不谈。
“木桶原则”是判定上限的议题。魏青一科英语缺腿就相当于缺马掉车,以后他的高考上限根本就高不到哪块去。季海良坚信魏青和季蕊希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以后绝对会是一个天差地别。魏青初中时期的短暂风光,虽说可能会影响到季蕊希的一点心态,可在总分上季蕊希对于魏青从始至终都是毫无例外的碾压。大后期魏青缺腿的缺点开始显现,不出意外的开始走下坡路了。这和全科毫无缺点的季蕊希比起来用小巫见大巫来说都太保守了,简直就是蜉蝣与天地。
魏青上高中之后与季蕊希的差距只会不断的增大,最后大到根本无法估量,他们绝对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
季海良身边的男孩魏青,一眼看上去几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除了相貌上长得还算可以之外,其他几乎是一点亮点也没有。季海良没能想明白为什么魏青能追得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他根本就没敢去想是他养了十多年的白菜反追的人家。
季海良要是知道了这件事,高低得气出心脏病来...
去到医院的时间不长,路途也不算远。还没到正午的时候季海良就载着魏青来到了季蕊希所在的医院。季海良在前面帮魏青拿着随身物品,魏青跟在后面缓慢的蜗行着。
魏青有些累了,才走了几步路都气喘吁吁的。季海良没有走的太快,毕竟是请人家孩子过来解燃眉之急的,抛开对闺女意图不轨不谈,至少他也在为她担心着,明明自己也生着病,那自己也不能不管他。听魏青母亲的描述,魏青的病状算是很严重的,自己也只能多费心去照顾他了。
请魏青来一开始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姑且不说他找不到能够说服女儿的人,除了魏青是最直接最管用的之外,再者可能根本就没有了。其实这件事情给季海良留下了其他选项,那个人就是胡冉。可季海良一时间只想起了魏青。只要闺女肯吃饭肯接受治疗,现在的季海良也不管那么多了,怎么样都行。
因为这都是自己那一巴掌惹来的祸患。
季海良提着魏青的行李箱,带着魏青横跨门诊楼走向了季蕊希所在的住院部。医院门诊区里的人依旧很多,医院里的人从来就没有少过,最近的路也是从门诊区穿行到住院楼。
魏青记忆之中自己好像是第四次来医院了。他隐隐记得初一期末考试前发烧的那一次,那时候头重脚轻的,看什么都天旋地转。他硬生生的挺了一整天回到了家,晚上吃了一口饭后就不省人事的躺下了。最主要的是他还说胡话,嘴里叽里呱啦说的什么都没人听得懂。
那天魏青一回家,魏青父亲一眼就看出来魏青有些不对劲,给魏青找了一片退烧药让他吃了。过了一个小时后,魏青的高烧迟迟不见退反而温度还在增长,这可给魏青父母吓的够呛,带着魏青连夜连夜去就医。
到了镇上的小诊所,诊所大夫给他打了一些赖氨匹林,没什么效果不说把他打得满脸水肿。诊所大夫见此也不敢治了,给魏青扎了脱敏针,告诉魏青父母赶紧送他去市里的大医院,那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魏青母亲急忙的联系人找车,又急忙把魏青送去了医院,到了医院验血之后发现是药物中毒。
魏青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生点病,无论多大的病,都能把父母急个够呛,尤其是最不起眼的感冒发烧。魏青感冒发烧的频率很少,可每一次都很麻烦。那次就在他好不容易脱离药物中毒的危险之后,又起了过敏反应,满身荨麻疹,几乎什么都是过敏源。魏青的免疫系统当时已经彻底乱作一团了。
关于那片“深藏功与名”的药片名字,魏青已经记不清了,隐隐约约的记得好像是叫什么金刚烷胺片。一片药的药物过敏再与其他药物产生的拮抗反应就上升成了药物中毒,那一次魏青差一点就被这小小的一片药给送走了。
自此之后魏青每次吃药和输液之前,都要细问有没有过敏的风险。魏青不太信得过自己的体质,自那次过敏之后他的过敏源就多了许多,曾经最喜欢花的他花粉也成了他的过敏源,第一次吃蚕蛹时也把人吓了一跳,打这之后就连沙土也都成了他的过敏源。
魏青每次来医院时都感觉胆战心惊。前几天在医院什么都没有感觉到,那是因为他是在昏迷状态中被抬进了医院,而这次是自己走上来的,那感觉自然就不一样的了。病房对于魏青来说就是第二个“圣地”。他这次来也带了手机和充电器,病床床头有插座那就是什么都不缺。病房很安静,上次很吵的原因,那是因为有那个大爷在病房里施工作业,上了岁数也能理解,毕竟魏青也只待了不过三天而已。其实那位大爷除了睡觉的时候都很安静,白天就算他再吵,魏青也注意不到。
魏青跟随着季海良走到了住院部并爬上了楼梯。电梯坐不了的原因是手术台那边专用不让随便乘坐,常用的那个电梯现在也正在维修,似乎魏青来的并不是时候。魏青没有想那么多,他心里想的还是季蕊希。“也不知道能陪她待多久,也可能事情解决完了,人家家长就不需要自己了...”,魏青早有预料一般,所以他也没在皮箱里带多少东西。
魏青虽然两手空空的,上楼也只是需要克服自身重力罢了,但他爬起楼梯来还是不太方便,上到三楼半的时候,他就产生了比较严重的缺氧症状了,不过好在季蕊希的病房就在四楼左手边的第一间,只要他再坚持一下就能到了。
季海良见魏青上楼的这几步路如此艰难,想放下行李来搀扶他上去,只不过却被魏青婉拒了。魏青昨天的状况比今天还好上一些,而今天似乎是运动太多,刚才不久前又情绪激动的流了鼻血的缘故。
魏青心想,马上自己就又能见到她了,他在心中这么告诉着自己,这几步路再艰难,他也要自己走下去。三楼半到四楼的台阶数一双手都足够查的过来,这几步阶梯在气喘吁吁的魏青面前,却犹如一条登天之路。魏青拒绝了季海良的搀扶,自己缓了一小会后又走了起来。
魏青非要自己走到目的地,靠自己的力量推开那扇门,季海良见此就告诉了魏青病房的所在位置,接着便没再继续等这位偏执的少年,拎起了行李箱两步并做一步,快速的走到了病房门口。
季海良推开房门,眼见的是坐在椅子上的妻子郑月华,还有紧抱着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蜷缩在床头的季蕊希,她的眼角泪水莹莹。
郑月华:“孩子他爸,闺女还是不肯吃饭啊,你看看给咱闺女委屈的,还不快过来赔罪。”郑月华试图缓和紧张的父女关系。季海良把魏青的东西放在了邻床的空床上,郑月华没看明白什么意思,想了想也是,邻床是空床又没有人,可能是又给女儿带了一些东西吧。
季海良事先并没有把自己的主张说给郑月华听,做到了这里也只能先斩后奏了。
季海良:“爸爸知道你还在生气,爸爸确实错了,你就是回来了晚些,爸爸不该打你。你可以先不原谅爸爸,但你看看门外,我带来了一个人。”季海良引导着季蕊希看向门外。
这时的门外突然走过去了一个急匆匆的白大褂,门口依旧还是空无一人。
季海良:“再等一下。”季海良又说道。季蕊希其实也很好奇,她也在想父亲到底带来了谁。虽然她还是低着头,装作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但她还是好奇的用余光扫视着半开着的门口。季蕊希好奇的眨着眼,长长的睫毛挂着些许晶莹,美丽的就像是一只白色精灵一般。
就在一家人都看向了病房门外,母女俩都很好奇究竟是谁来了的时候,病房门把手处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季海良:“你们看,他来了。”季蕊希听到了这里也将头抬了起来,这一刻她好像知道来的人是谁了,可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魏青迟疑了一下没有直接进来,缓了半晌之后,他调整好呼吸用力的推了一下门。正午阳光充足,半拉着的窗帘挡住了一半的阳光。季蕊希置身在窗帘下的阴凉之中,而阳光却照在了魏青的全身,他整个人都曝了光,就像一个“小金人”一样。
季海良:“闺女,你仔细看看是谁来了。”季蕊希怔怔的看向这个明明很熟悉,却不敢相信能够来到这里的人,她感觉这一切就像是梦境一般。
季蕊希看向了这个呼吸不平稳的金光璀璨的小金人,她努力的眨着模糊的双眼,想要进一步看清他的相貌,可她自从看见了那只手,就已经知道了来者正是魏青,但她还是难以置信魏青居然会来。
魏青:“蕊希,是我。”魏青的身子微屈着站在阳光之下,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他的双脚牢牢的钉在了地板上,十级狂风都吹不走一般的坚定。
季蕊希:“你...”。季蕊希说着放下了抱着的双腿,想要起身下床到魏青的身边,可她现在全身乏力。昨天的季蕊希只吃了早餐便回了家,到了家又匆忙的放下了书包跑出了家门,今早又折腾了一上午,肚子空空的她也只剩下哭的力气了。
魏青:“季叔叔把我接来了。”魏青站在原地对季蕊希说着。
季蕊希看清了魏青的相貌之后,她委屈了很久的眼泪便流了下来。
季海良示意着妻子郑月华和他一起离开病房,借一步说话的同时也给两个孩子留些空间。郑月华明会了季海良的意思,起身和他一起离开了病房。
病房里有四张床,站在窗户的角度看三横一竖。三张横着的是病床,一张竖着的是陪护。季蕊希的病床是靠着窗台那一侧的,而魏青的在中间,余下的那一张病床是一位腰突小哥的床。他平时早上来做一趟理疗就回家了,大多数时间都不在医院。郑月华知道那张床位有人,因为护士早上来问过了那张床的患者有没有来,所以这间病房在魏青没有来之前,病患实则只有季蕊希一人。
魏青走到了季蕊希的旁边,坐在了床脚柔声细语的问道。
魏青:“吃饭了吗?”魏青轻声的问。
季蕊希:“还没有。”季蕊希看了看母亲刚刚买来不久的饭菜。
魏青:“饿了吧。”
季蕊希:“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