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以往一样,我还是先她一步坐在小窝二楼的包厢里,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晚高峰时期堵得水泄不通的好像要瘫痪了一样的城市交通。
以迟到为荣的苏丽雅一反常态,在我无意之间望向窗外时,正要掏出手机玩会儿游戏,却看见她心爱的白色奥迪像一束光一样从马路上扫射过来,停在了我的视线里。她锁好车,习惯性地抬头望向我们包间窗口的时候,我正招手冲着她,她的脸很清晰地暴露出焦躁和无奈,我就感觉大事不妙,好像真的有事要发生,那是一种置于死地而后生的表情,我宁愿相信是虚幻的灯光让我看走了眼,但我分明在心里判定自己的正确。我喝水的手有些微微的痉挛,我知道苏丽雅可能真的遇到难题了。
苏丽雅是标准的气质美女。即有独到的学识举止,更有传统美人的所有特征。眼睛大大圆圆,好像电影明星赵微。她有一对时隐时显的小酒窝,淡淡微笑的时候,那酒窝就比生日多了些味道。她端庄多于艳丽,在与熟悉人交往的时候活泼好动,开怀大笑时令人怦然心动。遇到陌生人的时候,她的学识一面就显现出来,一颦一笑间饱含贵族风范。我常常羡慕加嫉妒地问她是怎么做到的?她夸张地说是在大风大浪里锤炼出来的。
她进屋就把大衣挂在衣架上舒然落座,举止干净利落,脸色凝重,手上却一点也不慌乱。而我心里却一阵扑腾,好像有事的人是我。
她探寻的目光看着我,我点头。
我们之间的默契已达到天衣无缝的阶段,平时她请我一般我都等她点,其实点来点去总是那几样,但这也是个习惯。要是我请她,就我点好等着她,她刚才的意思就是问我点好了吗?我知道她有事,所以事先点好了。
服务员过来,很快就有碟子、盘子开始往桌上搬。
我特别奇怪地打量着她,她也知道自己今天有别于往日,只好习惯性地耸了耸肩两手一摊,一付无可奈何的样子,即俏皮又可爱。
在她脱下大衣后,竟然是这副打扮,雪白的丝质衬衣,深灰色的条纹领带,外搭皮毛一体的深灰色的小坎肩。西裤笔挺,连鞋也是黑色的,头发也盘了起来,好像酒店里的男领班。
“你干嘛打扮成这个鬼样子?”我终于发问了。
“你以为我愿意吗?还不是那些变态的患者。”她把头发打开,左右摇晃了一下头,让瀑布一样的长发倾泻而下,说:“比这变态的都有,有一次我还特意去剧院借了一套古代妃子的服饰……”
“我真没听说哪个心理师会这样迁就患者的,你们也太没底线了吧?”
“就算有谁会说?现在竞争多激烈呀?那么多家正规医院设置了心理诊室不说,现在的诊所只要有证就能开,哎,这里面的水太深,你不会懂的。”
我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接过她手中的酒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还是这个实在。”
我们倒了红酒,也碰了杯,我问:“是不是要开始了?那些寒暄和客套在咱们面前没用吧?“开门见山我们都省心。”
很显然她将要说出的话是很艰难的,她忽然悲意袭来,万般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不知道人什么时候会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
我望着对面这个与我息息相关的女人,听着她悦耳却有些无奈的声音,心里充满了渺远的亲切。我忽然之间有点走神,我们经历的过往触景生情一般涌来,遥远的哀伤和喜悦好像是原野上的晨雾,天一亮,它们就躲得无影无踪。我希望她这一次也能如此。
“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为难?”我很心疼,想着我失恋时她曾为我做过的一切,赶紧伸过手去,握住她有些凉意的手关切地问:“是老公出事了还是诊所?你快说,你想急死我呀?”
“跟你说的不沾边。”
我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精神为之一振说:“那就好,如果是这两样我除了能安慰你之外,什么忙也帮不上。”
安慰是药,帮助是医院。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的。
她把红酒一饮而尽摇了摇头说:“都不是。”
我明显轻松了不少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是大事的?别的事都不是个事。”
“事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苏丽雅还有心情调侃。
“那是你没事找事,你就别愁了。有相好的了?怕老公知道还是老公已经知道了你想挽回?”
“你怎么不盼着我好?找相好?那是你们文人喜欢的事,我天天忙得分身乏术,才没那闲功夫。”
我把酒给她倒满,故做轻松地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刚才说是自扰之,我当然往男女关系上想了?如果是自扰之就别太贪心了,你不是常告诫我只要不贪心,一般就不会出差错。”
“我能告诉你,却无法排解自己。”
我假装有些生气地说:“赶紧说了吧,这么打哑谜有意思吗?你要是的改主意不想说了,咱们就痛痛快快地喝酒。”
“我想要孩子!”她终于说出了口。
我哈哈大笑起来说:“这是好事呀,这有什么可愁的呢?说明你要步入正轨,令全世界的人羡慕、嫉妒、恨了,尤其是咱班同学,你就是完美人生的楷模。”
“但我不想自己生。”她终于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我的笑声戛然而止,好像正在高速行驶的汽车,忽然之间踩了刹车,人也愣在半空中。
她好像早就猜到了我的心思,不以为然地又干了一杯说:“怎么样?够惊爆的吧?”
我的心里好像翻江倒海一般,不想自己生孩子,又找我来几次都不能张口?莫非?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而且预感越来越糟。
她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又一次用专业人事的眼光洞穿了我的心事,说:“你放心吧,没把你列入代孕名单里。”
洞若观火。在我的世界里,她是一名最合格的心理医生。
我心里长叹一声,无论碰到什么样的事,除了写作,就算我再怎么努力甚至是争取,但还是会处在她的下风。
我立刻松了一口气说:“我是真怕了,你要真敢这么想,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你别动不动就拿这个威胁我,就象男女关系一样,没事总提分手多没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