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办,老身给你开一剂药方,你晚上给她一剂,中午午饭后给一剂。每天打底要让她睡上四个时辰。她这身子,得慢慢养。”
“曼陀罗花、颠茄?这不是……”
“对咯,这是老身改良版的‘蒙汗药’。保证她一吃就睡!”
“……”
“……”
杨菀之确实困了,迷迷糊糊听了一会儿,只觉得身子很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眼睛也睁不开。她心道今天还要去在明宫的营造上,无论如何得爬起来,但身子已经完全脱离了使唤,头一歪,又睡过去了。
柳梓唐顶着一张疲倦的脸坐在床边,看着那个医生对着杨菀之的睡穴又扎了一针,方才看起来有苏醒迹象的少女又睡死了过去。他今日听说杨菀之又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惊得直接从地官署逃了班来看她。
好在杨菀之晕死过去的时候已经接近五更,焚琴醒着,隔壁的夏官也已经起床开始练剑,听见焚琴的呼救立刻赶来。万幸的是,杨菀之的对门住的是一个老太医,因为年事已高,没有随圣人去东都。老太医是个头发已经半白的老太太,下手却很麻利,几根银针,一剂猛药,吊回杨菀之一条小命。
面对焚琴崇拜的眼神,老太医嘿嘿一笑:“小丫头,你可别小瞧了老身。老身从前可是太祖身边最得用的太医,当今圣人都是老身接生的呢。你们住在我家旁边,那可是有福了,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儿,老身就能把你捞回来。你家这杨大人,身子骨还不如我一个老婆子呢,是该多跟我学着点怎么养身体。”
老太医说着,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眼焚琴:“你每个月来葵水的时候都腹痛难忍吧?”
焚琴甚至来不及脸红,老太医已经顺势伸手搭上了焚琴的脉:“你平时胃口也不大,吃饭不香吧?”
“!!神医,您怎么知道?”
“唉,你今日不用照顾你家大人,老身这一针,够她睡上一天了。你来我家,和我的药童好好学学做饭!”老太医说着,又扫了一眼一旁的柳梓唐。
柳梓唐见状,仿佛屁股下面有火烧一样,“腾”地站起来,脸红道:“我,我得回地官署了。”
老太医呵呵一笑:“还是年轻人有意思。”
柳梓唐生怕下一秒,就从这老太医嘴里溜出什么不得了的话来,连忙遁了。过了一会儿,琮生过来送了些补品药材。
杨菀之果然睡了一天,次日清晨才幽幽转醒。一醒来,便闻见家中一股清香扑鼻的药膳味道,焚琴端着一碗香喷喷的药膳粥走来,一开口,却是有些阴阳怪气道:“大人可真是非比寻常,我们这普通人一辈子也就往那阎罗殿走一回,大人这已经是一回生二回熟,再有三回可以当作自己家了。”
杨菀之也知道自己这么折腾把焚琴弄害怕了,垂头认错:“抱歉。”
焚琴可不是她认错就能消气的,嘟着嘴把药膳粥往杨菀之手里一塞:“还得谢谢公孙大人,给您挑了个好位置,对面就是个老太医,不然改日等齐光公主回大兴,可不得把我吊死在城门上出气?”
“……平儿倒也没那么不讲道理。”杨菀之缩了缩脖子,“倒是在明宫——”
“柴大人替你盯着呢。”焚琴听见这三个字都觉得心累,为了这个在明宫,前前后后出了多少事情?
这般想着,焚琴倒是开口问道:“大人,您是不是好几夜没阖眼了?是因为在明宫的事情吗?”
杨菀之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嗯。”
“唉,果然。”焚琴叹了一口气,“徐太医说你这是心病,光靠吃药,治得了标,治不了本。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徐太医说,她晚些时候过来和你聊聊。”
“好。”杨菀之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在明宫为她留下的梦魇,这些日子几乎成了她的心魔,她还是那个不愿意求人的杨菀之,哪怕夜夜惊梦,也不愿和焚琴说。因为她怕焚琴担心,也知道焚琴帮不了她。
但话已经说到这里,杨菀之还是垂眸思索片刻问道:“焚琴,你说,我这些年做的事情,和我的初心是不是背道而驰了?”
“初心……”幽兰微微怔愣,忽然想到那年杨菀之在郡主府上似乎对郡主说过一些话,她摇了摇头,“大人,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大人如今只是在其位谋其职,单是这一点,已经很了不起了。”
这话,几年前吉利也对杨菀之说过。可几年过去了,杨菀之好像还是没有那个兼济天下的能力。
杨菀之讷讷道:“要走到哪一步才行呢?我阿爹做营造是在救人,可我现在做的营造却一直在死人。焚琴,我好害怕。我已经走得比我阿爹要远了,为什么他可以的,我却不行?我是不是选错路了?”
焚琴答不出来。
“也许……也许徐太医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