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对死者迟到了25年的来信,顿时成了官沟最大的新闻,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来了一波又一波。
三叔公蹲在院坝排放着的石板上,咬着烟袋,挽着裤腿,脚上的稀泥还没洗去,说道:“你们不要吵,都给我安静!还是让三娃读信,哦,我们的齐大学读,只有他娃学识高,有文化,读得好……他读我放心。”
年纪大的,不识字的,躲得远远地听着;年轻的,拥在齐天身边,不仅要听,还要自己看。小孩子也来凑热闹,围着人群追逐、打闹。不懂事的小孩,眼巴巴地望着杏子树,流着口水呢。
高大的杏子树有薄薄的绿叶,在阳光里晃动着,叶子之间悬挂着青色、微红的杏子。
“杏子!杏子!我要吃杏子!”妇女怀中的两三岁小孩用小手指着树上的杏子,再咬着手指,吵着要。
几个七八岁的小孩找来竹竿,要打杏子,很快被三叔公招呼住。几个大点的小孩恨恨不平地跑开了。妇女怀中的小孩“哇”的一声哭出来,几个妇女只得不情愿地抱着孩子离开。
“齐天,你继续读。慢一点,我耳朵背,我想搞懂这个坏女人究竟写了什么,她要做什么?”三叔公坐在石板上,翘起二郎腿,半眯着眼睛在思考。
齐天反复地给他们读,读了快十遍了,他每读一次就揪心一次。人已死,情何以堪?
宋仲的母亲和谭先之的父亲都来了,谭先之的父亲拨开人群,宋仲的母亲跟在后来。
谭先之的父亲怒气冲冲,对正在念信的齐天说:“把信给我!”众人散开了一些,似乎有些不满。
看完信,谭先之的父亲一言不发,把信塞给宋仲的母亲。
突然看见谭先之,他的父亲暴跳如雷,大声对先之吼道:“还不早点回去,我还到处找你呢,却躲在这里?一个臭婆娘写的信就值得你看一天?”
“还不认真做农活,以后别给老子整出婆娘养不活、婆娘养不家的丑事来!”谭先之的父亲骂骂咧咧,十分生气,对着自己的儿子就是一顿臭骂。
“谁养不活婆娘?谁的婆娘养不家?你在说谁呢?你把话说清楚!谁知道有人的儿子还能不能结到婚呢!”猎户杰叔六十多岁的老母亲接过先之父亲的话题,指着先之的父亲,都快跳起来了。
“我在教育我儿子,没有别的意思!您老不要见小人过!”先之父亲自知理亏,隐藏起刚才的凶气,转身对着杰叔的母亲道歉。
接着,先之的父亲去给石板上蹲着的三叔公打了招呼,先瞄了一眼齐天,却对着自己的儿子吼到:“为一个女娃子而死,没有出息,真的是书读多了!”
“小二哥,你怎么又骂起我大哥来了呢?我大哥人都死了,你口下留情吧,积点口德吧!”宋仲的母亲接过先之父亲的话题,十分不满,把信交给齐天,不看了。
三叔公站起来,说到:“你们不要争了。我从村里回来,带了写给万勤的信,首先看到谭先之和宋仲两个小子,因为万勤是他们叔叔和舅舅,就叫住他们一起看信,边走边看,正好遇到了齐天。”
宋仲的母亲走到三叔公跟前,泪眼花花,掩面哭泣说道:“三叔,我大哥虽然已经去世,毕竟别人好心一场,写来信,我们就如实地把我大哥的情况向人家说明,免得别人牵挂,你说是不是?”
三叔公点点头,指着宋仲、先之和几个小子:“宋仲,去叫你爸爸,你们几个快去齐天家把桌子安好,桌子抹干净,板凳放好,我们马上过来,给万芳回一封信吧。”
一会,宋仲的父亲赶过来,满脸冒着汗,不停地用汗巾擦脸。他们已经铺好桌子,三叔公、宋仲的母亲、谭先之的父亲与齐天围坐着,其余人簇拥在后面。宋仲的父亲挨着自己的妻子坐着,他拿过信,仔细地看起来,不时摇摇头,也有些悲伤。
“三叔,必须回信,我们要尊重万芳的一点好意,人死不能复生,虽然我也一直恨她。”宋仲的父亲说到。
于是,他们七嘴八舌,齐天把他们要表达的意思都写下来,先打一个草稿,再誊写下来。
“告诉万芳,信已经收到,感谢她的来信。我们是谭万勤的家人、亲戚,代替他给你回信。”
“也不是,我们不能代替万勤回信,我们只能说明真实情况。因为万勤无法给你回信。”
“我们必须告诉你实情,很遗憾,万勤已经在25年前就去世了,你去读大学那年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