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打斗并未惊动左邻右舍,夜色深沉,各人仍在家中安睡,只有复圆的明月静静悬空。
玄初带走了妻子,铁匠带走了玄初孩儿,到头来,司徒雍一个人也没能杀掉。
追上去?铁匠想必还没走远,可哪怕再多出几个司徒雍来,他也不是铁匠的对手,更别说他现在还有伤在身;可要是就此作罢,干尸那里又不好交差。司徒雍进退两难,心中愁闷不已。
耳中隐隐听到几声啼哭,司徒雍心中一动,难道那铁匠将婴儿扔在了附近?他侧耳细听,声音却是自那乡绅家中传出的。司徒雍想起乡绅娘子今夜临产,希冀顿时落空。
这时,有两人鬼鬼祟祟从乡绅家中走出,一人瞅见司徒雍,忙将另一人拉了回去。司徒雍奇心大起,藏起身形,要看这两人搞什么名堂。
过了许久,两人探头探脑,见周遭无人,方走了出来。一人打着灯笼,另一人怀抱婴儿,那婴儿啼哭不止,持灯那人催促道:“别磨蹭,捂住她嘴,你我赶紧丢掉了事。”
司徒雍闻言腾身跃出,利落出指点住二人穴道,抢过婴儿,质问道:“你们干嘛要把这孩子丢掉?”
二人大惊,一人结结巴巴道:“你……你是谁?”
司徒雍拿短剑在他跟前晃了晃,道:“我在问你话。”
持灯那人颤颤巍巍道:“大侠,这是我家老爷吩咐的,不关小人的事!”
司徒雍道:“你家老爷怎会扔自己的孩子?”
那人道:“哎呀,怪就怪这孩子生在天狗食月的时候,这能吉利吗?夫人都难产死了!老爷这说这女娃克亲,留不得,这才要小人偷偷把她扔了。”
司徒雍心想这是别人的家事,自己无由插手,可月相盈亏本就是自然之理,若任这婴儿因为这些歪理丧命,司徒雍又不忍心。
婴儿还回去吧,让她被这家遗弃,与自己亲手扔掉也没什么两样;可若是不还,他自己尚无去处,又怎能随身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司徒雍正举棋不定,无意间看了眼女婴。她小脸粉扑扑的,因为离开生母哭闹呜咽,一声声扰得人心烦,却又不禁升起一股怜惜之意。司徒雍心中一软,这个月食之夜大约的确不详,不然何以让两个幼婴均在此夜之后流落在外?
当年他若不是被门中刺客带回观星崖,只怕一生都要为权贵压迫,永无天日。司徒雍至今也不知那名刺客姓甚名谁,但在他心里,那人始终是他的大侠,哪怕那人是名杀人不眨眼的刺客。
“大侠,大侠?”
司徒雍回过神来,解开了两人穴道:“带我去见你们老爷。”
二人面面相觑,终究不敢忤逆司徒雍的意思,只得领着他走进主人家中。一人赶忙去请乡绅,司徒雍也不待他通报,径直跟进。
那乡绅正在床前呆坐,见一陌生男子闯进,面有不悦。一人对着乡绅耳语一番,乡绅打量了司徒雍几眼,敛容行礼道:“贵客深夜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司徒雍见这乡绅一身玉带紫袍,颇有几分气度,料来也不是无知之人,遂将月食之理同他说了,只盼他能回心转意,不再遗弃这孩子。
然而术数一道本就难懂,界青门也只是因门内武学源自术数,才要求弟子兼习,常人自不会去读。司徒雍将书中道理由繁至简、由难至易细细说了一遍,可于乡绅几人犹听天书一般。
况且乡绅之所以遗弃亲儿,一半是因月食不祥,一半也是将爱妻难产怪罪到了这婴儿身上。
司徒雍与世俗接触甚少,自体会不了乡绅心境。他好说歹说,见乡绅不为所动,不禁蹙起眉头。
乡绅见状道:“大侠教训的是,小可定当悔改。”
他言辞平淡,司徒雍觉他心意不诚,思索再三,道:“你若不肯要这孩子,便算在我名下吧。”
乡绅大喜:“贵客有此善心,那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