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伊始,谷内处处可闻促织的鸣叫声,正是“切切暗窗下,喓喓深草里”。所谓立秋促织催人眠,悟继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自己可越来越搞不懂师父了,上个月刚抓了些促织,现下又要自己去捉,家里的木车坏了许久他也不在意,莫非真给那个“要紧之事”缠住了?
悟继之行到一处,听得促织鸣叫,遂伏下身子,仔细听着草丛的动静。某片草丛里忽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悟继之循声靠近,翻开草丛,却是一只小猴子躲藏在其中。
那小猴子瑟瑟发抖,看见悟继之倒也不跑。竹庐附近常有猴子跑来乞食,悟继之心想,这只小猴子大概也被自己喂过。
他再看那小猴子,却发现其身上有许多伤口。那小猴子同他又比又划,悟继之不解其意。他从行囊里撕了些布条,简单为小猴子包扎后,那小猴子拽着他衣角,似要带他前往什么地方。悟继之见小猴子神态紧张,只得任它拉着自己。
小猴子把悟继之带到族群栖息之所,只见猴群中立着一具木人,一只体态壮硕的猿猴据于其上,威风凛凛,俨然是猴群中的大王。
数只四肢强健的猴子扑向那具木人,却被猴王操纵木人一一打退。悟继之瞪大了眼,这木人分明是师父布置在谷中的,怎被一只猴子学去了操控之法?
悟继之这才明白小猴子的伤从何来,倘若单只是猴群自相争斗,他也不必插手,但木人落入了猴子手里,放任不管久必生祸。
他想到此处,向那猴王走去。猴王见有外人踏入自己的领地,口中发出“夹夹”之声,几只臣服于它的猴子登时向悟继之扑来。
悟继之摆开架势,见一猴飞身扑来,伸手去抓,不想那猴子猱身避过,反抡臂一拳挥向悟继之。悟继之托住此拳,正要以“探马式”将那猴子摔将出去。然而猴子虚招在手,实招在脚,侧腿鞭出,竟踢得悟继之身形一踉。他抓住那猴子单臂,双足发力,扭腰将其摔出。
师父曾说峨眉派的白猿飞纵术与白猿通背拳是峨眉祖师效仿一只白猿所创,悟继之听时还不大信,待亲眼见了这些猿猴身手矫健的姿态,方深信不疑。
猿猴接踵而至,悟继之暗感棘手,若要取胜需用上十分力道,可他又不愿伤了这些猴子。常言道“擒贼先擒王”,悟继之看到猴王,心中一动,施展“小纵跃功”跃进猴群,那猴王操纵木人迎战。
木人肘膝俱装有关节,行动起来与活人无异,那猴王也属实聪颖,竟将悟继之的劈掌横拳尽防了出去。悟继之渐渐心焦,忽想起师父所授的沛然诀,他虽然修习未久,但体内已有了些稀薄内力。他运转起“沛然诀”,催动真气,再次以“太祖长拳”攻去。
木人本就有些腐朽,被悟继之连削带打,终于渐渐崩裂。悟继之再对着中门一拳击出,打坏了那木人的核心。木人躯体散落了一地,那猴王手足无措,其余猴子见悟继之打败了猴王,四散而逃。
悟继之松了口气,正欲离去,那猴王却朝他一拜。见悟继之一脸茫然,猴王昂起头,一手下捋作抚须状。这是师父观星时的姿势,悟继之再熟悉不过。
这只猴王似乎颇通人性,着实让悟继之大开眼界,他道:“原来你见过我师父,莫非你要拜师?”
那猴王不住点头,悟继之心想自己若多一个猴子师弟,倒也有趣,于是道:“那你随我走吧,等我给师父捉完促织,就带你去见他老人家。”
那猴王却“吱吱”叫着跑走了,悟继之正费解时,猴王去而复返,手里还抱一个密封的罐子。
悟继之闻得酒香四溢,更加惊讶:师父的酒一向都是在谷外喝了,深谷也从无外人踏足,这酒应当不是猴儿偷来的,难道猴儿也会酿酒?这罐子又是哪里来的?
猴王把罐子往悟继之面前一递,似是要送给他。悟继之不知该怎样跟猴儿推辞,便道:“你带回去给师父,他见了一定欢喜,说不定就收你当弟子了。”
那猴儿“吱”了一声,也不晓得听懂没有。
悟继之整了整行囊,带着一猴一酒,继续上路。猴群栖居之地喧闹,方圆几里都不见促织鸣叫,悟继之只好往远处走了走。
他并不急着赶路,只因身在竹庐,不是练那乏味的“太祖长拳”,便是要被师父差去干其他事。因此过了半月,他随身带的干粮已经吃完,仍不愿就此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