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窦武意图谋逆,现已伏诛,逆党速速罢手。”又是一道响彻整座洛阳城的号令席卷过每个人的耳畔。
承武门处。
“陈仲举,你当真还要继续顽抗不成。”张角劝诱着对方,脸上却未因天上传来的声响而掀起分毫波澜。
此刻的陈蕃仅仅余下一颗头颅,却仍保持着活力。全因他所布下的主卦为乾,并以自强不息之象运“地天泰”,方才能够维系生命。
但到了这一步,他的挣扎也已基本是无用功,王甫绝不会坐视他的头颅回归自己的肉身。
事实上,倘若不是张角阻止,令王甫去处理那些闯出承明门的太学生们。他失去防护的身体必然会被王甫毁去,以绝后患。
那张衰老的面容上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陈蕃言道:“一个修阴阳五行的术士只用雷法就把我收拾了,这可真是人外有人啊。”
“阴阳五行,可衍万物。我用的虽是雷法,但亦受五行加持。”
“这个道理我岂会不知,说到底,还是技不如人。事已至此,张道长,何不让见识一番你方才焚毁军阵的六丁神火?”陈蕃请求着。
“陈仲举,你已身首分离。我的六丁神火不烧物亦不焚身,唯以炁为燃料。你如今触之,必死,这又是何必呢?”
“张道长,明明我的学生冲过了承明门,你却不见忧色,想来必是提前布置了阵法吧。窦游平他错走一着,如今便是想辩解我等无叛逆之心想来也不可能了。与其平白受那牢狱之苦,倒不如死在道长你的真火之下。终归还是我的错啊,没能想到他们竟有胆量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谋逆之举。但世家绝不会罢手,道长你既布下此局,接下来又当如何呢?”
尽管身在局中,陈蕃却也比大多局外人看得更清楚。
他们在舆论上向太后施压,要求诛杀曹节、王甫等人。曹节、王甫所行俱是触犯汉律,假以时日,太后必被说动。年幼的天子又无主见,涤荡朝纲的机会就在眼前呀。
陈蕃的错料也在此处,大家都在按规矩办事,不会采取更加激烈的举动。
曹节与王甫等人却敢诱骗皇帝、讨取诏书,砸碎了大家都默认的规矩。这固然能令胜负只决于这一夜之间,但天下世家的力量岂会仅有如此,接下来世家的反扑他们又该如何应付呢?
“陈仲举,你说错了一件事。即便没有我,他们也会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博出一线生机。你惯于在这规矩中做事,把他们看作砧板上的鱼肉。但若是死亡无法避免,他们就敢于践踏一切律法,我不过是轻推了一把罢了。更何况,他们如今所做的,乃是讨逆之举,可无犯汉律之忧啊。”
“道长何必逞这口舌之利。规矩自有其道理,这是汉室与世家们一道遵守的共识。他们欲要当那朝生暮死的蜉蝣,您又为何要掺和一手呢?”
陈蕃内心满是不解,若无张角插手,即便曹节、王甫殊死一搏,窦武与他未必没有胜机。毕竟曹节、王甫所做的本就是行险之举,岂有必胜之理?
但本应答如流的张角却沉默了,良久,他才从怀中取出一枚手掌大小形似令牌的黑色炁物。张角此身乃阴神出窍,那所携的自然只能是可藏于元神中的炁物。
“陈仲举,你相信命运吗?”
“你我既是术士,又怎会不信呢。”陈蕃回答得却很平静。
在术士中,命运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出身的家庭与自身的禀赋这种出生就注定的被术士称作命数,那之后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变数,也称作运数。术士的推衍说到底就是依靠天道读取命数,然后将变数纳入计算,从而推算出一个结果。
倘若能纳周天之变,合先天之命,便可通晓过去未来。
这就是术士所理解的命运。
“那倘若我说,原本的命运中在数十年后大汉便将分崩离析,从此诸侯并立,百姓流离失所。陈仲举,你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