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早饭已是日上三竿,桂兰背着棒棒又在院里剥玉米,她强忍着悲伤,紧咬着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剥着玉米,心中的痛苦与挣扎仿佛化为了手上的力量,身旁的笸箩里不一会就盛满了金黄的玉米粒,桂兰却浑然不觉继续剥着,玉米粒溢出笸箩,滚了一地。
吴文明见状叹息道:“由着她吧,若是让她闲着,她会更难过。小袁呀,你去劝劝她,万事想开些这孩子太犟,有啥事情都藏在心里,其实大声哭出来会好受很多。”说罢,他步履蹒跚地走进牛栏,牵出老黄牛,一人一牛踽踽往山下走去。
“桂兰姐。”袁西拿了个小板凳坐在桂兰身边,石头帮着换了个笸箩,袁西就同桂兰一起剥起玉米来,石头和王自健则蹲下身子将散落在地上的玉米粒一颗颗拾起。
“袁西,山里晚上冷,你们的被子够盖吗?”
“挺暖和的,这里又特别安静,我睡得很香都想赖着不起床了。”
“住得舒服那就多住几天,你们没打算马上就走吧?”
“没那么快,事情没有处理完我们是不会走的。”
“啥事这么重要?”
袁西没有回答,他转移话题道:“桂兰姐,抗战胜利后我回了趟桂林,还特意去了‘君悦来’酒馆,只是酒馆所在已变成一片焦土,桂兰姐,发生什么事了?”
“还不是鬼子造的孽,44年10月鬼子入侵桂林,到处烧杀抢掠,我爸见形势不对,带着我离开了李家庄,好在我爸当机立断,第二天鬼子就占领了李家庄,留在村里的人全被鬼子杀害了,我们的酒馆也被他们一把火烧没了。”桂兰说起当年往事,至今还心有余悸。
“余老伯呢?他还在桂林吗?老人家身体可好?”
“我爸他已经过世了,为了保卫桂林,他参加了民团,鬼子过漓江时,他撑着装满炸药的竹筏冲向了鬼子橡皮筏。”
袁西眼前出现了余老伯的样子:身高一米六左右,瘦削,背有点驼,许是肺部有些毛病,隔不久总要轻咳几声,和人说话总是笑嘻嘻的,从不与人争执,可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迸发了巨大的能量,做出了令人惊叹的壮举,他不由得赞叹道:“余老伯他真是个英雄。”
桂兰很平静地说道:“和我爸一样撑着竹筏去炸鬼子橡皮筏的人很多,你认识的老张,就是救了脱恩明的那个渔民也牺牲了,那天他潜水游到橡皮筏旁,往里丢了枚手榴弹,橡皮筏里的鬼子全被炸死了,他也被旁边的鬼子开枪打死,那一仗下来桂林城几乎家家披麻,户户吊孝,我怕刘明回来找不到我,就在李家庄附近寻了户人家住下,一年后刘明他终于来了。”桂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玉米粒如同雨点般落在笸箩里。
桂兰不用再往下说,袁西也已经知道结果,刘明和桂兰成亲后把孑然一身的桂兰带回了苗寨,两人相亲相爱生下了棒棒,刘明可能和自己一样,由于种种原因没有离开部队,而这也导致他撒手人寰、饮恨疆场,不能再回到桂兰身旁。
“袁西,你和刘明一样大,都是民国九年生人吧?”
袁西点点头,桂兰道:“那年纪也不小了,你成亲了吗?“
“还没有,不过我已经有未婚妻了,她已经在家乡等了我八年,我这次回去就和她成亲。”
“她叫什么名字?”
“吴冰梧。”
“很好听的名字,冰梧两个字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