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有过神明直接降下旨意的事情吗?”
一场普通的葬礼演变成了这个样子,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对于信徒来说,正神的降临绝对算是荣耀,然而对于亚修来说,听到这两声呢喃内心只有深深的不安。
他?她?还是它?
和突然出现的人偶小姐到底有没有关系?当然,亚修对于人偶小姐也没有多么深刻的感情,只是很担心惹祸上身。
亚修看了眼火焰散尽之后,在所有人的掌心中出现了的火焰状纹路,在思考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会选择我们这些人通告神谕?
第二个问题是,正神为什么不清楚的告知想要找到的那个人具体的特征?
是祂也不知道,还是无法传递?不管哪种可能性,都意味着这都不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
“有,不过第三纪时出现更多,第四纪开始,几位正神已经不太发声了,只有教派作为神明意志在人世间的代行者。”
肖恩回答的时候看了眼队伍的前方,贾森局长脸色难看,这次正神降下旨意的事情很难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对于除净之手而言,绝对算是麻烦事。
特别万物熔炉本身并没有清晰的指向,甚至连模糊一些的引导都没有,只留下了模棱两可的一句话,还有那道火焰纹路。可以想象,哪怕和正神相关的事情是由教派处理,但是万物熔炉必然会要求除净之手配合调查。
这就足够贾森头大的了,对于除净之手,这次简直是躺着也中枪。
轮到亚修和肖恩的时候,两人各自给瓦伦的幕前上了一束黄色的雏菊,有微风吹过,垂落了一片明艳的花瓣,被卷入风里飘零飞走,远远的,似乎再也不会回来了。
墓碑上的瓦伦照片笑容灿烂,亚修不由看了眼身边的肖恩。
后者弯腰将花摆在照片前,然后站在墓碑前蜷缩着双手站立了许久,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慢慢黯淡下去。
两天前。
“这样的日子我实在过不下去了!”马克咀嚼着干巴粗糙的面包,这已经算是他这几天吃的最好的一餐了——他已经吃了三天土豆蘸盐了,一直到今天才忍无可忍地换了口味,甚至切了片咸肉,算是过年了。
他那只满是伤疤的黝黑大手端起盛满汤的陶碗,贪婪地饮下,喉头耸动着将嘴里的面包顺了下去。
那只碗里的液体清澈,说是汤水,实际上只是放了点盐和葱的温水而已,但总算能多一点滋味。
他穿着粗棉织品做的裤子和夹克,边上放着头盔,卷起了裤腿,坐在石堆上,抽动了下嘴角,脸颊上前几天刚被刮伤的伤口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不做矿工,那你想出海?听说前段时间翻了艘海船,一船人最后只有几个幸存下来,正好被路过的其他船救起来了。”约瑟低下头,鼓鼓囊囊的腮帮子蠕动了几下,说着自己听来的传闻——当然这所谓的传闻,其实大概率是事实,所有人都心里有数。
“其他的工作,工资还没有这个高,养不起家。”
说到这,他嗓子发痒,咳嗽了几声,吐出的唾沫已经变成了灰黑色,里面都是矿石的粉尘。
马克同样这样,他们这些在矿山工作久的人,肺里都不干净,尘肺病是大概率事件。
约瑟叹息:“可是我们有家有室的,出海万一没了,家里人怎么办?”
他嚼了口土豆,苦中作乐地想到,如果这时候死了,把自己解剖开,内脏里估计除了土豆就是粉尘了。
马克的目光凶狠:“怎么,做这个我们就能活很久?这么下去早晚要得肺病。”
他指着地上的唾液,冷笑着:“说实话,死不死的无所谓,但是现在我们要是死了,家里人连日子都过不下去。”这确实是大实话,大量的农民都失去了田地,不得已来大城市谋生。
约瑟丢下了手里的汤勺深深叹气,木勺落在碗里,发出沉闷的碰撞声,这确实也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这是有前车之鉴的,前段时间矿里死了个工友,什么赔付都没有,听说家里人已经沦落到黑街卖点心去了……那是个多么可爱乖巧的姑娘啊。
约瑟心里一紧,无法想象自己的女儿如果也沦落到那种境地该有多么绝望。
现在的日子……
其实也很难熬,一家五口人挤在二十平米的房间里面,两把灯芯草椅面的椅子,一张桌子,几幅陶制器皿这就是全部的家当了。
连床铺都没有,只能在地上铺了一层棉屑和破布,一层楼的人共用一个卫生间,脏不脏的还是两说,每天如果不起早一点,连洗漱的时间都不够。
但是最少还能活着,还能活的下去。
真奇怪啊,这种难熬的日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约瑟有些茫然地吃下最后一块土豆,原本浓郁的土豆香味因为冷却淡了许多,只有那点盐点缀上的咸味还能让麻木的味觉有些触动。
他无味地狠狠咀嚼了几下,就好像是嚼着现在苦涩的生活一样,自己明明其实以前是有田地的啊!
明明以前的日子没有这么难熬的啊!
这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似乎逆来顺受惯了,就好像一头任劳任怨的黄牛,终究咀嚼着生活的苦难,等待着一切最后过去的那天。
可是那一天到底什么时候会到来呢?
约瑟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人总得有个盼头,不然怎么办呢?
然而马克不那么认为。
他的目光闪烁,扔下了手里陶碗,看看四下无人注意,低声说道:“我们是穷,但那个黑心的蛆有钱,大把大把的钱!”
老实的约瑟吓了一跳,失声低吼道:“你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