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72章 阿翡,当我还你了(1 / 2)江山折笑首页

不知走了多久了,久到茫茫荒原只有他们。

“阿翡,这风雪好看吗?”

银装素裹的世界,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再回望时,已不见头。顾云斜妖冶殷红的唇瓣此刻已失去了血色,面庞上都像是结了冰霜。那肩头的血迹已经凝固,覆上了白雪,他每吐出一口气,都会瞬间化成白雾。

江晏栖被顾云斜背在肩头,她回首看着那串望不到尽头的脚印,轻轻舔了舔干裂的唇瓣,音色虚弱,“放我下来吧……”

顾云斜听后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轻笑戏谑道:“我便是不放,阿翡还能打我吗?”

“我不会打你。但再走下去,你会死。”江晏栖的脚已经麻木了,疼痛和冰冷让她分不清哪个更有感觉,她音色冷清,“放我下来。”

“你怕我会死吗?”顾云斜踩着厚重的雪,越来越艰难,他冻僵的双腿仍是步履不停,却仍笑着,“此前我那般丧心病狂,阿翡该恨我才是,何必顾惜我的生死。”

“你受尽苦楚这般多年,难道今日甘愿断在这四方大雪中吗?你不是说你要死在战场上吗?”江晏栖没有回答,只是冷着眉目。顾云斜的确该死,他该因幕安上万尸横遍野的百姓死,而不是为了她而死。

顾云斜全身的内力已快枯竭了,可他怎能停下。残忍冷戾如他,他不怕别人死,更不怕自己死,“呵……阿翡,让我死在战场上只是你所愿,只是如今,我倒觉得同你死在一起,或许更有意义。”

她这般聪明,又怎会不知,一旦停下,他们才是必死无疑。可他若一直走下去,江晏栖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江晏栖沉默了,顾云斜却又问了一遍,“阿翡,这风雪好看吗?”

“既是致命的东西,又怎会好看。”江晏栖似乎预感到什么了,她能感受到顾云斜的步履越来越慢了。

“嗯,比白琼山的,是要差点。”顾云斜沉冷的嗓音多了两分温情,他看着前方,白茫茫一片,连画面都在模糊,“……我若死在这雪中,倒是连敛尸都省了……师兄也不必麻烦了……”

听到那越发虚弱的嗓音,江晏栖迷蒙冷清的柳叶眸强溢着淡漠。或许他命该如此,遇上她,也算是顾云斜命中一劫。

顾云斜感觉自己已有了一种飘渺之感,仿佛水中的一叶扁舟。他有些想睡了,只是他脑海中努力的翻过一些画面,狭长的眉眼带着笑,“江晏栖,你的名字……其实我早便知道了,——晏栖……晏栖……晏,平静也。”心平可愈三千疾。

江晏栖听着,淡淡道:“是海晏河清……”

江晏,海晏,河清,则天下平。

风雪霍乱了顾云斜的眼,他问:“是为了顾听桉吗?”

为顾听桉天下大齐,海晏河清。

江晏栖想起那日白琼山高,男子白衣虔诚,她清沉的嗓音似冰涧碎玉,散在雪风中,“那日,听桉在白琼山的千山木上刻下了一句话——顾听桉此一生唯见先生而喜,愿代先生笔下之刃,为天下大齐。”

风雪似乎大了,顾云斜听后,红了眼眶。

不知想起了什么,许是想起了少年时那落寞多年的上元节,又想起数月前江晏栖陪他过的第一个上元节。

他轻笑着,终于释然了,“那祝阿翡与他——往后经年,平安喜乐。”

天下大齐,那是顾听桉要的,更是江晏栖要的。而他,注定只能站在他们的对立面。

或许他若早些遇见她,是能够迷途知返的,或许……

“早该在白琼寺见到阿翡的……如此我又怎能义无反顾地飞蛾扑火……可惜了,江晏栖,我如今舍不得伤害你了……”顾云斜想着那日白琼寺,若是他不曾听衿昔的,见过了江晏栖,后来的相遇,他恐怕便没那么容易动心了吧。

他甚至可以拿着江晏栖威胁顾听桉和沈槐奚,真正的站在权势的顶峰……同样的,他也会永远沦为权力的奴隶……

所以,最后的最后,他还是庆幸他遇见了阳光。

“阿翡,我只后悔,只后悔……”那日那般伤你……只后悔没同你一般,守住博爱,做了你最厌恶之人。

今日所得,皆为昔日所为。

江晏栖听着顾云斜似哭似颤的嗓音,闭着眸轻声道:“你我本不该相遇……”

顾云斜听后垂着眸,低低的笑了起来,“呵哈哈哈……阿翡,你可了解顾云斜?——再短暂虚幻的美好,他也照收。”

只因,太难得。

江晏栖沉默着,如此的顾云斜竟让她平静的心绪屡生波澜。

顾云斜总深邃冷沉的眉眼缓缓地,似慢慢雾化了般,全然是朦胧,又深藏着彻骨清醒,“阿翡……你总是那般疏冷有礼,那般冷淡有余……旁人说你是木头美人,毫无生趣。可我一直知道,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那样清徐寡淡的眉眼下藏着清澈博爱的风骨,那样桀骜的灵魂实则有一颗最冷静纯粹的心……你有我的狠辣,还有我不曾有的博爱——

我啊……明知山有高雪,偏远眺以是朝阳。”

“阿翡的三千青丝无一不是冷的,唯有那碗黄澄澄的煎蛋,即使染了风雪……”也甘愿让我匍匐在冬日斜阳下。

顾云斜笑了,容色却越发苍白了,他看着远方模糊的屋落,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经意间,他冷戾的眸此刻红了,红得彻底,清寒的嗓音像散在了那年顾府的春日,“……待我醒来,阿翡再为我做一个煎蛋可好……”

那日,江晏栖嫌他吃面慢,可若有下次,他想吃得再慢些。

江晏栖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青丝,冻僵的手中没有任何感觉。

顾云斜不再说话了,只沉重的迈着步伐,艰难地前行着,向着代表江晏栖生的希望的屋落。江晏栖安静地趴在他背上,眉眼冷淡得像一潭死水,她忽然道:“值得吗?”

为她,值得吗?

顾云斜怎能不明白,纳兰纭的死与不群山的攻破都是江晏栖的手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