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沉沉的,还好不算太热。
迟觅四处张望了一番,这片远离市区的工地,如今少有人烟。
偶有几个穿着水泥工装的工人,在百米之外走动一下。
她拿出手机,翻出打车的软件。
等待了几分钟,也没有司机接单。
现在这个位置有些偏了,除了眼前这片待开发区域,后面就是群山。
迟觅找了一块干净的草地,坐了下来。
不得已,给封诣寻发了消息过去,问他能不能派个司机来接她。
她想,如果他不回复的话,自己就打个电话给他。
没想到的是,不到半分钟,他就给了回复。
他回了她简短的两个字——位置。
迟觅闷闷不乐地发送了自己的定位,脑子里还在想妈妈的事情。
二十七岁的世界,终究和十七岁不一样吧?
妈妈说的那些难听话,好像也正是为了告诉她这一点。
她如今的世界很残酷,近在眼前的金钱与利益,比所谓的感情更重要。
爱情就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从来都只可远观。
就连那么温柔有耐心的爸爸,也离开了她们母女。
这个世界上,又还有什么真正可靠的男人呢?
或许,妈妈说的是对的,封诣寻不喜欢她这个人,但至少很喜欢她的身体。
她为什么不能好好利用这一点呢?
或许,从来都没有人会一直爱另外一个人。
可迟觅内心深处,还是无限渴望着什么。
像小孩望着橱窗里放着的蛋糕,想象着甜美的滋味,她也曾想象过有人用生命爱她。
天上有乌云飘了过来,周遭的气息似乎越来越燥了。
大约是要下雨了。
不过,她不讨厌下雨,从小就喜欢看下雨。
百无聊赖的等待中,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雨势来得很急。
迟觅笔直地站在草地上,任由雨水淋湿自己。
她咬牙握拳,迎着昏沉的乌云天空,猛然间又拥有了某种生活的决心。
十七岁的迟觅,不仅仅是一朵受不得委屈的玫瑰花,更是一朵不折之花。
然后——
一辆车驶了过来,停在了不远处,正好压过几步之外的一个水坑。
泥水溅在了她的小裙子上,一眨眼,脏污一片。
猝不及防,迟觅呆愣住。
她很快认出了车牌,是封诣寻的司机常用的那辆保时捷SUV。
迟觅气坏了,大步上前,用力一拍引擎盖。
“喂!你会不会开车啊!看到我在这里也不知道小心点,我好歹也是总裁夫人!信不信我马上开除——”
话还没说完,驾驶座的车门打开。
下来的并不是封诣寻的司机,而是他本人。
他沉着脸,还是那副有些嫌弃的样子,不过很快打了伞,挡在了她头顶。
“淋雨很好玩吗?”
迟觅不回话,见到他的时候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身子。
封诣寻低头看了她一眼,像是怕她冷,单臂一张将落汤鸡似的她搂进了怀里。
他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狼狈不堪,有些受伤,但眼神始终带着股坚韧。
迟觅靠着他的胸膛,心想他也不怕自己把他衣服弄脏。
短暂地犹豫一会儿,她还是说了真话:“我妈妈把我丢在这里了……”
封诣寻蹙眉,默不作声地给她拉开了车后座的门。
他还以为,她在雨里哭,走近了才知道,她不仅没哭,还生龙活虎的。
要是再晚来一些,她估计都要淋着雨手舞足蹈起来。
迟觅一身湿漉漉脏兮兮,坐在后座时,怕弄脏车,身形有些瑟缩。
驾驶座的男人扔过来一件放在车里的外套,还是没什么废话。
她披上外套,挨着车窗坐着,任由男人开车送她回家。
他的车其实开得很稳,车里循环播放着一首钢琴曲。
迟觅有些后知后觉,喃喃自语起来,“C大调前奏曲……”
说完,她又有些恍惚。
巴赫平均律,C大调前奏曲。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
因为爸爸算个音乐艺术家?
她耳濡目染之下,确实会一点,但都是些假把式。
对于钢琴,她最懂的,恐怕是如何让自己姿势看起来比较美。
正疑惑着,封诣寻就关掉了音乐,然后踩下油门。
突然加快的车速让她的身体晃了晃。
迟觅有些恼火,却又不能发作。
他怎么没来由,好像又生起气来?
这男人真是喜怒无常,就那么不想听到她的声音是吧?
不喜欢她说话,她闭嘴就是。
……
迟觅披着他的外套回到家时,住家保姆董金玉正好去接琳琳。
她洗了个澡,换了一件白色的蚕丝睡裙,顶着湿漉漉的头发就来到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