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泰六年十月,扶风城,南武河岸。
南武河岸风光不绝,无论什么时候它都有属于自己的美。而这个季节正是云潇花开得最好的时候,大朵大朵洁白的花从绿叶中冒出,微风吹过,花枝迎风摇曳,远远望去,就好似隐匿在深林里的远古精灵,时不时地探出头来挑逗过往的旅人。
夏伯阳平时看惯了扶风城的风光,只有萧子虚在他旁边问东问西,一会指着一颗长相类似蝴蝶的盆栽,问这是什么,一会又指着编笼,问这个能吃吗?因为他看到编笼里放着几只绿油油的促织。听得这话,那商人急忙将摆出的几个编笼藏到了身后,生怕真让眼前的蛮人抢去吃了。
夏伯阳只好耐心地一一为他解答。
“那是一株盆栽,学名叫‘子青’,因长相与蝴蝶相似,俗名也叫‘蝴蝶兰’,是做观赏用的。”
“那促织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做赌的。”
“赌?促织怎么赌?赌谁的个头大吗?”
“不是,扶风城坊间有一种赌法叫‘秋虫戏’,好玩的人会专门花费时间培养合意的促织,有的甚至连装促织的瓷罐都是出自制陶名家之手,价值不菲。待到促织成熟时,便会带到坊间去赌。”
“促织好斗,把两只促织放进一个陶盆里,相遇后便互相厮杀,而赢了的促织就会被冠以‘将军’的名号。坊间有一个专门的促织英雄榜,上榜的都是骁勇的促织。就好似兵卒们在战场上相遇,最英勇的那个人就会被封为将军一样。”
“那有什么意思呢?既然是英雄那就应该在战场一较高低,用几只虫子代替算什么呢?没劲,实在是没劲。”萧子虚眼神中有些鄙夷。
夏伯阳饶有兴趣地看着旁边对着什么都好奇的萧子虚,在他印象里,萧子虚一直是个杀伐果决的狠人,却不曾想他还有如此跳脱的一面,可仔细想想他也不过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平时却装作一幅老气横秋的模样,一想到此夏伯阳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伯阳为何发笑呢?是觉得我这蛮夷可笑吗?”萧子虚明显听见了夏伯阳的笑声。
“子虚言重了,只是觉得你平时桀骜惯了,不曾见过你这般,想来着实有趣。”
“有趣?”
“是啊,你初来扶风城,对什么都感兴趣这很正常。而我在扶风城也没什么朋友,忽然有人出现在我旁边,一直不停的和我说话,这让我觉得你很好。”
“我很好。”萧子虚又默默地念了这三个字。长到现在除了他那早逝的母亲从来没有人说过他很好,旁人只觉得他孤傲,是个不让人讨喜的孩子。他从来也不会与他们辩驳,只是任他们说,因为他觉得辩驳只会浪费他的精力。
“嗯,子虚是很好的。其实我也是很向往雾州的景色的。听说那里没有像北越这样成群的楼阁与飞檐,却在山林里架起一座座飞寮。而有时那里的大雾也会接连几天不散,住在那里的人就会把蛟鱼油点燃做成雾灯,然后提着雾灯行走在满是大雾的土地上,蛟鱼油的亮光会将浓重的雾气刺破,这样他们就不会迷失方向。子虚,你就很适合做那盏雾灯,为我们指明方向。”夏伯阳走上前抚了抚萧子虚的肩。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萧子虚警觉道,他知道夏伯阳不会平白无故地说出这种话的。
“是,我去过鸣凰里了,那里的老板告诉我曾有一个西凉州的人询问过他一个叫‘织绣坊’的地方,而那个男人的长相和你给我的那幅画像一模一样。”
“哦?织绣坊是哪里?”
“据老板听那人说应该是一间纺织的作坊,但扶风城里却没有这个地名。后来我去找了顾洵,他告诉我这是之前的一个空头作坊,明面上去各地招工,暗地里却干着倒卖人口的买卖,官府知道后就把这个作坊给查封了。为了稳定民心,这件事也没有对外公布,属于高度机密。”
“蛇头吗?幕后的人是魏烈钧?”萧子虚想起李沧东说过扶风城最大的蛇头就是烈远商会的魏烈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