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有弟弟了?还不知道他可不可爱,也不知道妈妈回舅舅那里以后过得好不好?她嫁的人好不好?”
“别跟我再提她!”卡尔伯爵又暴怒。
安泊笑了起来。对我咬耳朵:“爸爸在嫉妒!”
要是妈妈真的幸福就好了。
我开始一听见卡尔伯爵提到妻子,神经可是一下紧绷起来,脑海中浮现出下葬那天晚上那位夫人手持尖刀狠狠下劈的样子。
罪过,罪过!
但是这份恐惧很快冲淡了,另一份记忆从我心口涌上来,我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它一定是我所在这副皮囊里,小蔷薇想起的丽莎夫人:
有个春天,一望无际的果园里,苹果花粉粉的,梨花白白的,桃花红红的,连成一片壮丽的云海。
丽莎夫人抱我坐在屋子前,只要下了木头阶梯,就满世界都能碰见花瓣。
当风吹过,那些花瓣齐齐扬起一阵烟尘,飘进我们的长头发里,飘进我们的衣襟里,如梦似幻,令人流连。
“啊,人生也是这样,美好却易逝!”她说。
我从地上揽起一捧又一捧花瓣,边跑边从手里扔出去,制造出许许多多人工“花雨”,嘴里叫着“哦,哦!”
丽莎夫人面色就像月亮一样光洁,只有眉头和唇上才用颜色稍稍强调了一下。
她抚摸着小狗,看着我和父亲还有哥哥安泊。
小蔷薇的这段记忆对她来说应该特别珍贵,连我自己看到也有了追忆岁月的惋惜感。
而那时候,卡尔伯爵还很年轻,安泊穿着一身白色交领武术衣,正在廊下练习武艺。
“这一招,就叫白鹤亮翅,只有东方的中国人才懂的哦!”卡尔伯爵做了一个标准动作。
“哇!”安泊眼睛里满是星星。
他左右比划着比划着,一点点拆解动作,卡尔伯爵不厌其烦一遍遍纠正他,不知道多少遍他才终于把动作拿下了。
卡尔伯爵,丽莎夫人和我一道为他鼓起掌来。
“卡尔,那是谁教你的?”夫人问,“我以前不知道你会。”
“我的好兄弟千武猎人,你还记得吗?”卡尔伯爵得意地笑。
“哦!”丽莎夫人的眼皮却垂了下去。
我记得自己灵魂在女巫瓶里找不到归处搜索记忆的时候,也朦朦胧胧听过千武猎人这个名字。
*
他们很相爱,所有人可能都能证明。
但我现在很不确定,墓前的那位夫人是小女孩蔷薇的妈妈,还是另有其人呢?
因为那天晚上,我听见她也把米顿公爵叫哥哥。可是,如果她以为墓中埋葬的是她的小蔷薇,安泊那天又怎么知道坟墓中埋的是我呢?我的尸首,又为什么是执念女巫装殓的?
带着这些疑问,我把这几天里模模糊糊中听到的东西在心里反复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