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0
发完最后一封电子邮件,终于可以下班了,我按下了桌子上那滚烫的电脑主机箱的开关键,白亮的屏幕也跟着熄灭。我闭上眼睛,背靠在办公座椅的后背,仰头斜靠,闭目养神。此刻,连轴转了十多个小时的大脑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松弛,身体仿佛山洪倾泻,垮塌崩方。结束了紧张的工作,我才感到了心脏突突地在蹦跳。在这寂静无声,空无他人的办公室里,我甚至听到了心跳急促规律的张收声,犹如击鼓般。
约莫10分钟过后,缓过神来,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接着,简单收拾一下桌面,把外卖的残纸剩余一顿揉搓猛塞,起身、关灯、打卡,离开了办公室......
公司厕所依然敞亮干净,这得归功于通勤的保洁阿姨们。我方便完,在洗手池,带着强劲水压的水流从水龙头喷涌而出,涤荡着双手。这时身旁的厕所隔间里,传来了一声马桶抽水的的旋涡声。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隔间门的下方,在门和瓷砖地板的间隙里,通亮的光不时地掠过一些暗影。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晚了,还在公司里?算了,赶紧离开回家吧,累死了,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和谁寒暄了,得趁他出来照面之前溜掉......
来到电梯门前,伸出手,手指按在略显模糊的“↓”按键上。不消十多秒,电梯来到了我面前,两扇大铁门缓缓开启......
我乘着电梯缓慢下沉,这时候,我出于习惯,拿出了手机翻看。划了几个界面,各种群的热哄闹聊、新闻APP的消息弹窗、营销广告......“诶唷?!”不知怎么的,电梯突然顿抖了两下,电梯里的灯开始闪烁,忽暗忽亮。显示面板上的楼层显示器,楼层数字也在跳跃变换,完全看不出目前到了第几层楼。哎!这破电梯,又开始作妖了,上次才把我们困了几十分钟,怎么又犯病了?!
但是这一次,我感到电梯还在往下降,并没有停止。也好,只要能下到一楼,让我回家就行。终于,电梯“叮”的一声,停了下来,虽然显示器上依旧显示着跳跃的数字,灯依旧在闪,可终究还是停了下来。算了,要是没停在一楼,我走楼梯下去也可以,这种时候,可千万别把我困在电梯里啊,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电梯门缓缓开启,当门外的光线照到我脸上的时候,我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了下来。门外逐渐展现的画面告诉我,这是1F.....
21:45
我趁着大堂昏暗的节能灯光,走出写字楼。嗯……夜风真冷,嗖嗖地刮,仿佛美术刀般从两颊冰冷划过。我蜷缩着上身,单肩背着包,手伸进口袋里,小步慢踱,走向前面的公交车站。
路上的行人已经寥寥无几,想来也是,这时候,要么都待在家里,要么都去夜市夜店找乐子去了,谁还跟我一样十点钟一个人孤零零的刚加完班回家?!
嗯……身后还有人?看看……好像是一个女人,算了,灯光太暗,也看不清楚,正眼看人女孩子也不礼貌。不过这高跟鞋踩在地上,敲击路砖发出“咯~咯~咯”的声音可真响……听了有点心烦……
22:00
额……起雾了……公交车站到了,这个时间应该还剩几班公交车。我拿出手机,看了看“公交通”,还好,13路公交车,还有一辆正在驶来的路上。哎哟,累死了,在候车椅上坐一会儿……我坐了下来,双脚如释重负。
诶?那个穿高跟鞋的女人也在这里等车?!可我依旧看不清她的容貌……
困意十足,我转回了头,听着蓝牙耳机里的歌曲,双手插兜蜷坐在候车椅上。
朦胧的薄雾中,一束强灯穿透过来,照亮了车站。我等的13路公交车终于到了。
公交车犹如一只庞然巨兽般,车头的两个大灯像瞪着的巨眼,从迷雾里缓缓驶来,公交车的前门准确无误地停在我面前,随着一阵压缩气体响亮的释放声,车门开启,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抬起沉重的右脚,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蹬上了公交车。我打开手机“公交通”,“哔”的一声,刷了两元钱。实在是太累了,我甚至都没看公交司机一眼,他的形象就仿佛毕加索的抽象画般,在我眼前一抹而过。我走进空旷的车厢,这里面还分散了四个人,各顾各地坐着。嗯......最后排没人,还是去最后一排坐吧,自我又清净的地方。
终于坐下了,打开窗户吧,空气好一点。公交车开始启动,缓缓驶离。我望向右侧窗外逐渐远离的空无一人的候车亭,目光转回了车厢内,这车上,依旧是我们:司机、其他四名乘客,和我。
22:30
眼神的呆滞,大脑的放空,时间在我的世界里似乎慢了下来。夜继深,城市的各种灯光也开始吝啬起来,光线的种类越来越少,路灯占据了主角的位置。我听着耳机里的音乐,等待着目的站的到来。这行驶的路上,经过了两三个车站,因为都没什么人上下车,旅程非常顺畅。车上依旧是原来那几个人:司机、其他四名乘客,和我。
“咯~咯~咯”......嗯?什么声音?“咯~咯~咯”......又来?!一股疑惑开始向我的大脑蔓延。把音乐的声量调大些吧,这样应该就听不到了。我按压着音量调节钮,突然,手机跳出一段提示:音量过大有可能损伤您的听力。不管它,继续调大。我听着声量放大的音乐,继续头靠窗户,闭目养神。
“咯~咯~咯”......什么?又来?“咯~咯~咯”......有完没完?我看了看车厢内,根本没有任何异常。脱掉耳机试试......“咯~咯~咯”......现在我心里蔓延的,不再是疑惑,而是一股惊惶,直冲我的脑门,犹如一道强风般吹散了我全身的困倦,神经像触了电一般。
就在那么一闪而过的冷静中,我的思绪似乎在向我招手,大脑的一片混沌当中闪烁着一些亮点。这声音……怎么跟刚才走向公交车站路上,那红衣女人的高跟鞋扣击在水泥地板上的声音一模一样?!等等,我再看看车厢里……没有啊?!那个女人并没有上车啊?!而且在车厢里,也根本不可能以高跟鞋走路的方式发出这种声音……
“咯~咯~咯”……这声音依旧反复萦绕。即使是在开着空调的车厢里,我的额头依旧冒出汗珠~心脏的跳动频率也被这声音所刺激加快。其实我并不确定这到底意味什么?但是身体自然的应激反应却不由自主地处于紧绷的状态。
车厢里这些人似乎没有听到这声音,只是全都呆勾勾地坐在公交椅上。
不行了,这高跟鞋的声音已经敲得我心绪烦乱、心态炸裂了……下车下车,我要下车……
我走到公交车后门,看到前方正好一个车站,左手拉着固定吊环,右手大拇指按向到站告知按钮。公交车缓缓停下,后门伴随着沉重的空气释放的气压声,“砰”的一声重重开启,我毫不犹豫地下了车……
22:50
双脚完全踏在水泥地板上,感觉舒服了很多,公交车又开始启动,驶离,依然像一头巨兽般,消失在了夜色和薄雾里……
哎……真冷,我再一次蜷缩起了身子。看看身后的公交车站吧,也不知道是停在了哪一站?嗯?站牌上写着“柒末站”?这是什么站?怎么连上一站和下一站的提示都没有?!这到底是哪?……要不叫个网约车吧……
我看看,点“爱约车”,“刷新中”………………依旧“刷新中”……不是吧?!关键时候掉链子,手机信号……“X”?!一格信号都没有?!完了完了完了!咋整啊这是……
我走到公交车站的马路牙子边,这地方真是没谁了,就是柏油路和路灯,两旁就剩一动不动的绿化带……我什么时候被带到了这个地方?!这明显不是我每天上下班经过的地方啊?!不行,捏一下自己,“啊!!!”很疼啊!不是做梦啊!!!
“咯~咯~咯”......我X!!怎么又来了?感觉这高跟鞋的声音怎么越来越近?!我环顾四周,瞻前顾后,左顾右盼,愣是没发现任何一个人,连个人影都没有!!!不管了,要不先跑吧!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半个人影都没有,往哪跑?“咯~咯~咯”......感觉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诶?!公路后面,绿化带的远处好像有灯光,黑黑的,好像有建筑,行,那就去那吧~
我翻过对面的隔离栏,走下了公路,来到了草丛里。草地里的土路面......哎,穿着工服皮鞋,行动真是不方便,没办法,这脚步声逼得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就这样,我打开手机照明灯光,一步陷一步撑地,艰难地行走在草丛植被里。
诶?怎么感觉我走了一段距离,高跟鞋的脚步声,就里的我远了一点?!“咯~咯~咯”......我去,又近了,看来我是不能停下来。前面那些灯光......没错,是一个建筑,继续走过去!
23:20
走过崎岖不平,草木丛生的夜路,我终于来到这栋泛着些许夜灯的建筑。我用手机照明灯照向前方......诶呀~还好,终于有水泥路了。我踏上了水泥路面,顺着一直往前走。尽管我的双脚像灌满了铅水一样沉重,但耳边的脚步声,依然在由远及近地响着,我只能继续前进。
一路上,路边的路灯昏暗无比,几近于无,只能照亮路面上很小的范围,灯罩上还聚满了许多飞蛾、蚊虫等趋光的昆虫,甚至有些路灯都没亮。
在这夜深暗寂的路上,清拂的风声、枝叶的摆动摩挲声、虫蛙鸟鸣声......哎,我只能硬着头皮,终于看到了些许能让心里找到依靠的东西。前方约摸能看清那栋建筑物了,应该说是一小片建筑群。往前走走着,嗯?这有一道大铁门......我看看,这大门旁的水泥围墙上挂着一块竖着的牌匾。通过手机灯光看到,这牌匾是铁质的,黄铜色的牌面已经暗淡,并且锈迹斑斑。尽管这牌匾已经老旧,但上面的几个大字依旧明显:松青医学院。
我透过大铁门,看向了学院内。整个学校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生气,完全看不出有人活动的痕迹。从外面看,大楼里所有的房间都没有任何一丝人造光线。整个破败的景象看得我心生迟疑和畏惧。正当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咯~咯~咯”……高跟鞋的脚步声又慢慢变大,它又慢慢靠近了……算了,别想了,看看铁门的入口在哪?进去再说……哦,在这里,这个小铁门……
我扳动了大铁门左侧小铁门上,那生锈斑驳的插销,插销发出了铁锈摩擦出的“咿咿呀呀”声。我接着推开小铁门,同样发出了“咿咿呀呀”的锈蚀摩擦声。先朝里走看看吧……
走过校内的一小段林荫小道,嗯……这段路的风景,如果是白天,然后走满了各种行人学生,一定是美丽的校园风景线,只可惜……现在这个时景和心情,我着实是觉得汗毛直竖,心泛畏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