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琳在旁边说道:“兄长可要好好感谢贺大哥!你不知,夜里梁山泊贼人走后,滕相公叫人全城点计伤亡百姓,是贺大哥在城东一处偏僻所在,寻见兄长头破血流倒在那里。当时大家都以为兄长已死了,只好命人抬回府衙来……”
孙定听了暗暗点头。北宋孙孔目的最后记忆,是昨夜在酒肆里喝了两三杯酒。虽然喝得不多,那酒劲却很大。
随后孙孔目一人离了酒肆,贪看花灯,稀里糊涂地不知走到哪里。随即脑后一疼,应该是遭人暗算,立时没了知觉。
所以在刚刚醒来的时候,他还在奇怪自己为什么是在府衙门口。照贺吉和孙琳这么一解释,就全部可以对上了。
孙定不由得意识到,那个真实的孙孔目,已经在昨夜被人殴打致死,这才容得后世的一缕幽魂,进入他的身体……
他立刻作揖称谢:“若无贺兄弟时,孙某已是死了的!大恩难谢,容日后报答!”
贺吉连忙伸手搀扶:“兄长为何如此说话!平日里也照顾俺贺吉许多,都是自家兄弟,谈何报答?刚才发现孔目的时候,以为是没了鼻息,俺也十分伤心,只得教人抬回府衙来。天幸孔目回魂,省去大家多少眼泪!”
这贺吉说话倒是有趣,孙定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心中本来沉重,遭这么一说,竟“噗嗤”一声笑出来。
贺吉和孙琳站在两旁,也一齐笑。
孙琳一边笑,一边说道:“俺兄长平日里扶危济困,最是耿直,满城人都叫他‘孙佛儿’。今日起死回生,岂不就是佛祖保佑?可真是善有善报、苍天有眼!”
三人笑不多时,那抬着担架的衙差们也已到府前。路过孙定身边,众人纷纷朝他点头,喜道:“好极!孙孔目无事!”
看来这孙孔目在开封府衙里,平常都和僚属们打成一片,群众关系贼好。
没想到这一穿越,不但当了一个高级公务员,还没有同事之间勾心斗角的烦恼,可把孙定高兴坏了。
孙定一一作揖谢过,随后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在了担架上。
只见那担架上躺着一个粗布衣衫的青年,约莫二十岁不到。他的脸上稚气未脱,但此刻却面如草纸般灰白,毫无生气,显然已经死了。
青年的胸前有一处触目惊心的刀伤,伤口深可见骨,几乎砍断了半边肩膀,血污浸透衣衫。那半边手臂,伶仃地挂在担架外面,随着担架的移动,一晃一晃,诉说着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孙定心中一沉,眼见这具尸体的惨状,他再也无法再保持起死回生的喜悦心情。
北宋孔目的天性,在孙定的心中悄然占据上风,他的记忆如泉水般涌现。孙孔目自十八岁起,便在衙里做事,经历过无数案件。尽管他曾因耿直得罪过几个权贵,却仍在六案孔目的位置上坐得很安稳,便是因为头脑聪慧,以及推理断案的学识与经验相当丰富。
就像现在,他不过才瞟了这具尸身两三眼,就已经判断出来,这人是被刀刃砍伤胸膛,倒在地上挣扎了许久,却始终无人来救,流血不止而死。
贺吉见孙定正注意那担架上的尸身,面有戚色,便说道:“这是兄弟们在城南寻见的尸体,无人认领。想必是城外近郊处的村民,昨夜贪看花灯到城中来。哪知正遇见了梁山贼寇作乱,不曾逃得性命。”
孙琳在旁补充道:“因昨夜死伤众多,滕相公有令,城中有亲属者,在衙差处登记后,便各自收敛尸首回去。这寻不见亲属之人,俺们便收进府衙之中,待后续辨明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