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临时县衙只是随意装修的话,那么临时牢房就显得更随意了。
这里原本是一处商贾的宅院,当初在王玄策抄家之后,这处宅院被李恪充公了。
后来裴行俭发现这里离临时县衙很近,而且地方宽敞、房间众多。
于是裴行俭就专门和李恪请示了一下,在得到李恪的应允之后,便将之暂时规划成了成都府临时的牢房之一。
而韦帽被关押的地方,实际上是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
环境清幽,宽敞舒适,时而还能听到飞鸟的鸣啼,闻到花香。
若不是有院外和院内把守的衙役,这地方倒是一个清雅宜人的好去处。
李恪并没有进屋,而是吩咐裴行俭派人把韦帽带了出来。
此刻的韦帽虽然衣衫褴褛,但神色却很是平静,眼中似有一丝洒脱。
李恪静静地看着坐在石桌旁的韦帽,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仅仅数日,形势逆转,两人的境地已经完全颠倒。
感慨之余,李恪抬手拂开身前神色紧张的王玄策,跨步上前道:“我听守约说,你想见我。这是打算,如实交代了?”
韦帽闻言淡然一笑,微微摇头道:“见与不见,殿下早已做出了决断。而实与不实,就全赖于殿下的魄力了。”
“赖于我的魄力?”
李恪剑眉微挑,继而抚掌轻笑。随即便在王玄策那颇为无奈的眼神中,大大方方的落座于石桌对面。
“有事就赶紧说吧,我的魄力用不着你来担心。不过丑话在前,无论你所要说的话,是何等的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允许我自己放过你。”
“哈哈哈……”
韦帽怡然大笑,摇头之间,脸色多有释然。
“生死之事,无非一念而已。若非老夫心有千结,恐怕早就先行于归岳之前啦……”
李恪没有接话,虽然他现在最想了解的只有漏鱼一事。
但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也没必要和一个将死之人过多的置气。
而裴行俭和王玄策见李恪一脸随意,两人也就只好对望了一眼,一个摇了摇头,一个摸了摸鼻尖,都没有贸然开口制止,就这么任由韦帽笑了个痛快。
良久,韦帽微叹抿嘴,不再摇头,也不再大笑。
“听闻都督府的炒茶乃是一绝,不知临别之际,可否品鉴一二?”
李恪星目微张,不是,哥们,你能不能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做一下了解?
你现在可是成都府的阶下囚啊,你就算是已经勘破了生死,也好歹尊重一下这院里的衙役行不行?
“诶,看来只能带着这份执念上路啦……”
韦帽见李恪默声不语,登时摇头长叹。
李恪嘴角狠抽了一下,略感无奈之际,抬手对着身旁的裴行俭扬了扬:“多上点。”
裴行俭应声领命,随后便着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院子。
不到半刻钟的时间,裴行俭再度返回,亲自端着冒着热气的茶盘摆放于韦帽面前。
县衙内基本上全天都有烧开的热水,一方面是因为裴行俭本人非常喜欢喝茶。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牢房里经常有嘴硬的死鸭子,需要用开水来收拾他们,而被开水烫过的毛巾,效果会好很多。
李恪自己也是个爱茶之人,但这壶竹叶青却是特意为韦帽准备的。从理论上来说,这实际上是一壶送行茶。
故此李恪只是做了一个请用的手势,随后便不再多言。
韦帽倒也不客气,先是轻嗅了一下飘扬的茶香,然后轻呷了一小口。
闭目摇头之间,几缕热气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