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样一说,越发让沈南枝坚信,沈家有内应。
至于那人是谁,她是真的没有头绪。
她身边的秋月和秋雨自是不可能,这两人都是沈家的家生子,且都对她忠心不二,上一世甚至都为了她丢了性命。
至于院子里的其他丫鬟,她平日里都已经不用这些人近身伺候,有什么话也都是关起门来说的,她们知道的不多。
尤其最近她在养伤,喜静,丫鬟们都被她远远打发了去。
今日一早除了秋雨和负责传话的春桃,沈南枝甚至都没看到其他人,想来也是被调去了前院忙活法事。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
那内应是小舅舅沈槐书身边的。
比如说小舅舅身边的周顺,他得小舅舅信任,这两年已经从老管家手里接过了担子,平日里负责安排小舅舅一切生活琐碎。
作为小舅舅的亲信,他自然知道那玉坠子的来历。
而且,小舅舅此次秘密离京虽然并未带他,但不管在大理寺还是在沈家,都需要有人遮掩他的行踪,这人就是周顺。
最关键的是,这次法事,虽是由大舅母牵头,但在底下的主要负责人是周顺。
再联系阿肆等人偏偏在那时候被调走,这些猜测似乎都更合理了。
不过,这些说到底也只是沈南枝的猜测。
小舅舅既然信任并重用此人,也一定有他的道理,说不定内应另有其人。
眼下她自己被困在这儿,想再多也是无用。
对此,沈南枝虽然心中惊疑,但面上依然冷静道:“不过是个玉坠子,兴许是我小舅舅随意丢到了哪里,恰巧叫你的人捡了来,这说明不了什么。”
闻言,那带着狐狸面具的男子也不同沈南枝争辩,只将身子随意的往后仰了仰,一副懒散的模样靠在了侧壁,才悠悠道:“是与不是,沈姑娘很快就知道了。”
说完他直接闭上了眼睛小憩,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却叫沈南枝心里的担忧更加重了几分。
马车一路颠簸继续前行,见他不愿再开口,沈南枝也不会自讨没趣再多说什么。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才终于停了下来。
原本闭眼小憩的人突然睁开了眼,他抬手随意地推了推脸上的狐狸面具,又伸了个懒腰,才跳下了马车对沈南枝道:“沈姑娘,请吧。”
沈南枝从马车里出来,一抬眼就看到了一座四层阁楼。
三面临水,一面对着繁华热闹的街道。
带他们过来的马车刚刚驶出去,那院门便被一奴仆关上了。
小小一道门板,直接隔绝了外面的繁华和热闹,也阻挡了沈南枝打量的目光。
她脚尖才落地,都还没有想到这里是哪儿,就听那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这里到处都是机关,沈姑娘可要跟紧了,万一不小心被射成了筛子,可怪不得我。”
他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沈南枝知道,他绝不是在说笑。
而且,随着他那道话音落下,他随手打出一道劲气,正好落到沈南枝脚边。
才一瞬的功夫,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射过来三支箭羽,带着锐不可当的杀意呼啸而来,转眼功夫,就钉入了刚刚他那道劲气打入的位置。
快,准,狠。
不敢想,但凡刚刚沈南枝站在那里会是个什么样子。
而这人在她下马车的时候,完全没有提醒。
这么突然的不经意间的一记杀招落在沈南枝面前,除了要给沈南枝一记震慑之外,很难说没有他的恶趣味的想吓唬沈南枝看到她面色苍白的心思在里面。
被他吓唬了几次,一路提心吊胆不说,临到了下马车的时候,还被戏弄了一回,就算是泥塑的菩萨,也要来了火气,更何况,沈南枝本来也就不是个会逆来顺受乖巧听话的主儿。
她皱眉看向那男子冷眼道:“阁下好兴致,你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我,可你这么大费周章地押我到这里来,我不信你留着我没有大用处,若想取我性命,你甚至都不必亲自动手,既如此,又何必如此戏耍于我,你当真以为……我是贪生怕死之辈么。”
说到这里,沈南枝抬头看向对方,压根儿就没有看脚下,直接随意两步迈出,一副看淡生死,无所谓那暗器会如何将她射杀的模样。
随着她第二脚落下,四周突然风声渐紧,一道闪烁着寒芒的箭羽呼啸而至。
以沈南枝现在的状态根本避无可避。
而她原本也没打算避。
江边风大,吹起她的长发,衬着她眼底的决然都越发鲜明了几分。
她不避不让,只冷眼看向那戴着狐狸面具的男子。
而那人负手而立,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此时,那玩味的眸子,再加上那张带着笑意的狐狸面具,看起来也越发深不可测,越发诡异。
他没有要劝阻的意思,只像一个局外人,作壁上观,冷眼看向沈南枝。
而沈南枝的身手虽然被这虚弱的身体困住,但反应犹在。
她能清楚地感知到那顷刻间就能要了她命的箭羽从哪个方向而来,会落在她咽喉具体哪个位置。
可沈南枝纹丝未动。
与其说她视死如归,倒不如说她是在赌。
她赌这人这一路跟她说了这么的多,虽然几次言语或者行动上的威胁,但就如她自己所说,她对他有大用处,他不会那么轻易让她死。
相处这一路,沈南枝没看出他的底细,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这人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
之前的威胁或者震慑,或许是因为恶趣味,或许是为了完全拿捏她,让她不敢生出反抗或者逃跑的心思,甚至有可能是为了试探她到底能忍到哪一步,看她的底线在哪。
所以,无论如何,沈南枝都不能退。
这决定了这人以后对她的态度。
一旦发现她好拿捏,只会叫这人越发得寸进尺。
她在赌。
两人都没吭声,已然相持不下,气氛冷凝到了极点。
风声渐紧,杀招近在咫尺。
沈南枝连眼皮子都没眨,眼看着那箭羽距离她咽喉不过寸许,才见那人突然抬了抬手。
一道劲风扑面。
原本能将沈南枝咽喉捅个对穿的箭羽,就好似突然被卸了力,瞬间在沈南枝眼前掉在了地上。
而那人原本清冷的眼神里,这一次越发多了一抹玩味,只听他笑道:“好吧,你赢了,我确实留着你有大用,不能叫你死。”
果然,他刚刚也看出来沈南枝是在赌。
不过没办法,就算知道,他也只能承认自己输了。
因为沈南枝说得没错,他留着她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