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维尔心烦意乱地看向车窗外。艾尔娜肯定已经到了约会地点。因为他从未失约过。
“只要有开往什刹海的马车能够通行的村庄就行。若没有,能借到马的地方也可以。”
帕维尔一脸坚决地面对着夫妻二人。
“难道这附近有这样的村子?”
到此为止。
那个让自己安心的咒语不再奏效了。
今日大公亦获胜。然因是预料之中的结果,众人反应颇为冷淡。
若要输,倒不如输给比约恩或是伊斯特。
此语在俱乐部棋牌室仿若一则箴言。其缘由在于,败于难以战胜之对手,远比向不三不四之人屈膝更为荣耀。
“哦,这么快便要走?”
彼得见比约恩从牌桌起身,眼睛睁得老大。正值玩乐之时。不像比约恩的作风。更为重要的是,今夜颇为幸运。
“为何不再多留片刻?”
“为何?莫非你还想再输些钱财?”
比约恩指着佩特面前明显减少的筹码,微微一笑。
在几句夹杂着脏话的玩笑与笑声中,比约恩整理好衣着,披上一件夹克。离开烟雾缭绕的扑克牌室,视野顿时清晰起来。
艾尔娜。
比约恩并未在意这个名字突然在脑海中浮现,或许正因如此。成功抑或失败。此刻大概是知晓结果之时。
“去车站。”
面对为马车开门的车夫,比约恩冲动地下令。虽自知这是盲目的好奇,却未太在意。车夫似乎有些诧异。
“您是说施韦林那处?火车停靠的那个车站?”
车夫仿佛听闻要下地狱一般,大为惊诧,反问道。
“您并非要搭乘火车吧,王子?这般日程我未曾听闻……”
“不。径直经过车站往宫中去。如此即可。”
比约恩自然地解释此为理所当然的路线,而后登上马车。车夫仍是一脸疑惑,却未再追问,谨遵其命。
马匹奔跑起来,雨声愈发响亮。比约恩百无聊赖地望着透过湿漉玻璃窗淌过的城市灯光。
对于艾尔娜哈迪的夜半行程,他仅知晓日期是今日,目的地为巴福德。在毫无其他信息的情况下,不知何时、何人以及如何出逃,仅一味寻找车站,恐是白跑一趟。但在路上耗费的这一小时,倒也无需惋惜。无论如何,自己归家的时间比往常早得多,这似乎是费茨太太所倡导的健康的一日。
艾尔娜。
轻声呢喃这个当下社交圈最为知名的名字。
艾尔娜。艾尔娜哈迪。
一周前,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名字的主人,是在雨中街道的另一侧,目睹宏伟历史起始之时。
那女子的眼眸仿若迷路的孩童。因不知此地何处,不知该往何方,深陷深深的混沌,乃至忘却哭泣之法,万分迷茫。
那未作任何吁求的眼神仅是呆滞而已,然为何会生出“仿若甩开了孩子哀求之手”的卑劣心境?
此类疑问时常降临,比约恩却未寻得恰当答案。此刻亦是如此。或许是对没有答案这一事实感到恼怒之际,一辆马车停在了施韦林车站广场前。
深夜,大雨倾盆的火车站,果不其然空旷冷清。即便她真从其父亲身旁逃离,也断不会如流浪汉般在此游荡至此时。或许已然搭乘火车离去,抑或在这城市的某处寻得另一处安身之所。只要是理智的女子。
比约恩以失笑抹去自己一无所获的好奇。当发现一人自广场尽头有气无力地走来时,刚下定决心下令启程。
比约恩收回伸向马车壁的手,眯起双眸打量逐渐靠近的行人。是个身形瘦小的女子。她一手提着旅行箱,一手握着一把破旧的雨伞,摇摇晃晃,似要跌倒,却仍在前行。
大约在雨滴顺着玻璃窗淌下,自己开始变得焦躁之时,行至广场中央的钟楼下,她抬起头来。虽难以辨认其面容,但比约恩清晰地看到她那长长的棕色头发,自斗篷的帽檐下散落。其身形、姿态与氛围皆极为熟悉。
不会吧。
比约恩否定这荒谬的预感,确认了时间。已过十一点。此时绝非那个以窈窕淑女自居的女子无所畏惧之刻。尤其在这般天气里。如此这般。
但再看上几回,比约恩所能得出的结论唯有一个。
“……艾尔娜。”
悄然低语的名字,融入敲打马车的雨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