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在睡觉前去找了刘老头。
刘玉堂的屋子像是个中药铺子,放着要处理和没有处理的药材,药味浓郁。
江辰进去的时候,刘玉堂坐在小马扎上,正在处理药材。
听见有人进来,没有抬头,笑呵呵道:“你小子,不陪小柔,怎么跑到我这来了?”
半响没有听见声音回答,刘玉堂抬起头,江辰眉头微皱,似是被无法解开的东西困住了。
他知道困住这小子的是一个谎言。
手拎起筛子,在地上磕了磕,“你来,是想叫我明天别带小柔去看她师伯?”
江辰扯过老头对面的小马扎坐下,他腿太长,小马扎太过矮小,长腿无处安放,微微伸直。
“你都知道,还要带叶柔去。”
院子里亮着大灯,另外三个老头在外面下棋聊天,屋子里电灯昏黄,光线微暗,苦味弥漫,虽然安静,莫名有些落寞。
听到臭小子反过来控诉他,刘玉堂不满道:“当初你就不该瞒着小柔,现在知道怕了?”
按理说小夫妻俩个的事情,刘玉堂一个做长辈的不该掺和。
但你看这臭小子干的什么事,不想要孩子背着小柔请他师兄下了封脉。
想到小柔以为江辰“生病”,翻遍医书想给江辰治病,刘玉堂声音带着不解问出了困惑他已久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想要和小柔的孩子?”
刘玉堂是医生,见惯了催老婆生孩子的男人,毕竟他们不需要承受怀胎十个月的痛苦。
江辰作为一个男人,居然不想要孩子,刘玉堂百思不得其解。
他把手里的药材放下,带着些研究的心理打算和江辰好好谈谈。
江辰冷着脸。
这臭小子胡茬冒出来,眼下带着些青黑,一看就是有心事,好久没有睡觉了。
刘玉堂看他这副模样,叹口气,心里那份打算看好戏的心情压了下去,到底带着几分心疼。
这臭小子一路走过来不容易,娶了个好媳妇有了稳定的家,刘玉堂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作死,把这个家拆散了。
“你跟老头子我说说实话,这有没有别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刘玉堂试图猜测江辰想法,“你是觉得养孩子麻烦,才不让叶柔生?”
“不是麻烦。”江辰声音低沉。
他的思绪被过去困住。
昏黄光线下一切黯淡褪色,往事重新浮上心头,他和叶柔结婚后,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上一世的事情了。
“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地下矿洞里,只有手电筒的光芒晃动。
最深处的矿洞里缩着一个男人。
瘦削的像是个骷髅,衣服破烂,脚踝裹着的布被血浸透成了黑色。
听到警察来了,男人动了动,但很快又昏了过去。
再睁眼,他的世界依旧一片黑暗,但他知道,他已经不在矿洞里了。
萦绕在他鼻端的没有地下的潮湿骚臭味道。
老警察见他醒了,忙问道:“小伙子,你得救了,你家是哪的?怎么被拐来的?”
坐在病床上的高大青年微微低着头,眼睛裹着纱布。露出的皮肤上是鞭子留下的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有些已经腐烂发黑,双腿伸着,脚踝换上的干净纱布渗出些鲜红血丝。
模样狼狈,却依旧不掩帅气。
想到医生说以后都站不起来了,老警察心里对那些黑矿工更添几分厌恶,看年轻男人的目光带着些怜悯。
“你别害怕,我是警察,你家里人在哪?我联系他们来接你。”
江辰沉默半响,声音嘶哑开口,报出的是京市一个地址。
每个月寄给李惠芬的信封上,都写着这个地址。
陆陆续续有矿工被接走。
江辰等到他眼睛已经可以完全适应光线,等到所有人都走光,才等来一个人,是江得海的助手。
助手严肃沉默,做事一板一眼,接到的任务就是送江辰去京市,路上也没有任何废话。
火车咣当咣当响,江辰到了京市。
助手匆匆离开,之后来的是个胖女人。
因为江辰是个残废,需要人照顾。
女人是赵雨燕找来的人,粗手粗脚,常常抱怨。
农村女人不知羞,江辰在她眼中是移动的粮票,不是人。
他从夏天等到秋天,所谓的父母才想起他。
因为胖女人无缘无故摔下楼梯,一时找不到来照顾江辰的人,他们只能过来接走他。
赵雨燕和江得海都是好容貌,穿的正经华贵,和在农村的李惠芬江得柱不一样,出口不是脏话,带着克制礼貌。
但江辰没有错过他们眼中的生疏和藏得很深的嫌弃。
他们来的突然走的也很快,江辰像是大型货物一样,被两个人搬着推着又换了一个地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