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然居茶馆里几个喝茶的人也正在聊“郭鬼子反奉”的事儿。
“郭鬼子是动真格的了,真刀真枪地跟大帅比划上了!”
“郭鬼子真不地道,吃老张家的饭,掉过腚来又打人家老张家,啥人性!”
“郭鬼子的兵挺蝎虎,好几个军呢,已经占了新民,就要打过辽河了。这奉
天城说打进来就打进来。”
“我听说,大帅真毛了,大帅府里正捣动东西呢,三挂牲口的大马车成宿隔
夜地往外拉,净是值钱的东西,金银珠宝,老鼻子了!”
于四儿凑到那小辫儿身边坐下。
于四儿问那个人:“哎,照你说,老张家垮台了?”
那人:“兴啊。”
于四儿:“那是郭鬼子要坐殿了?”
那小辫儿:“他坐殿?奴才反主子,那不是倒反天干了?。”
于四儿端起那小辫儿的茶碗喝了一大口:“啥奴才主子的,人脑子打出狗脑
子才好呢!”
那小辫儿:“唉,真够乱的。这民国哟,哪赶上俺大清国……”一端茶,见
水没了“嗯?”看于四儿,“小兔崽子,你又喝我的茶!”
于四儿嘻嘻一笑:“暖和过来了!”向外走去,“打吧!打吧!打进奉天城才好呢!热闹!”
于四儿从茶馆出来,正看见观音姐把姜雨萍拉到马神仙的卦摊前。
观音姐:“哎,马神仙,你给洪太太算一卦。”
马神仙:“我这嘴可不是白张的。”
观音姐:“德性!还能差你的?洪太太……”意思让姜雨萍掏钱。
姜雨萍很为难:“我……”她哪还有闲钱了。
观音姐:“马先生算得可准了!你算算吧。洪营长到底咋样了,你心里也该有个谱呀!”
姜雨萍更窘:“不,我不算……”
马神仙:“是啊,命中注定,算不算都一样,老天爷早安排好了。”
这时,于四儿凑了过来:“他好比你肚子里的蛔虫,啥都知道。你算,一块大洋,值!”
观音姐掏出一块大洋,扔卦桌上:“算吧!”
马神仙:“算命还有垫钱的?”
观音姐:“废话,你就算呗。”
马神仙打量一下姜雨萍,问:“是不是算你家先生的事儿呀?”
姜雨萍惊讶,连连点头:“对,对呀!”
马神仙:“他很长时间没回家了吧?”
姜雨萍更是惊讶了,惊讶中带着信任和求助:“是呀,是呀,都三年多了,你看……”
马神仙:“带兵的人,身不由己呀。”
观音姐对姜太太:“你看他,神不神!”
于四儿:“马神仙嘛,当然神了!”
马神仙问姜雨萍:“你跟我说说咋回事儿吧?”
姜雨萍:“俺当家的是当兵的,在少帅的十军里当差……”
观音姐:“是营长啊!可威势了!头年回来一趟,两个当差的护着,都挎着枪啊!”
于四儿问观音姐:“你咋知道的?”
观音姐:“她住在东头槐树巷,租的是我的房子!那院套里,我把最好的东厢房租给她了,房租一个月才……”
马神仙打断观音姐:“听人家说!”又对姜雨萍,“还有啥?”
姜雨萍:“他去关里三年了,就回来过一趟……”
马神仙:“打吴佩孚,打了一回,完事儿又打段琪瑞,没有头喽!他哪有工夫回家哟。”
姜雨萍:“过去,他还有信儿来,报个平安啥的,可这半年多,连个信儿也没有,也不知道他咋样了?兵荒马乱的,真叫人惦记,我们娘俩就指靠他了……”
于四儿:“你还有孩子?”
观音姐:“一个丫头,叫菊叶儿,十三、四了吧?
姜雨萍:“十三。”
观音姐:“在学堂念书呢。”
于四儿插嘴:“丫头片子还念书?那不是白花银子……”
马神仙瞪于四儿一眼:“听人家讲!”
姜雨萍:“先生,我们娘俩的日子实在熬不下去了。俺当家的到底咋的了,请您照实说……”
观音姐:“对,马神仙,你别藏着掖着,照直嘣!”
马神仙:“君子问祸不问福,藏着掖着我就不是马神仙了!你当家的叫啥?”
姜雨萍:“洪涛。”
马神仙:“洪、涛……生辰八字?”
姜雨萍:“他是光绪十五年腊月初三生的。”
马神仙:“三十六,属虎的。”
姜雨萍:“对。”
马神仙揑动手指,掐算:“庚寅年……他生在啥时辰?”
姜雨萍:“他跟我说过,是半夜。”
“子时……”马神仙闭目合眼,嘴唇蠕动着,神态凝重。
姜雨萍、观音姐、于四儿看着他。姜雨萍急切、担心,观音姐关洼、期待,于四儿好奇、怀疑。
马神仙突然脸色大变,掏出那块大洋,递给观音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