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榕村的冬天,早晚有霜,或刮风下雨,头脸手脚感觉冰冷时,算是最冷的天气了,与冰天雪地的北方比,简直是天地之别。
这几天,早晚寒冷,白天还是暖和的。
何田香给地里的白菜、芥菜淋点水后,摘了些油麦菜,拔了几根葱就回家了。
路过阿水家门口时,着红穿绿,正坐在太阳下打毛衣的阿英,大声与何田香打招呼:“田香姐,久不聊天了,不坐会?”
看离弄午餐的时间还早,何田香笑道:“行啊!阿英妹,你最近骚到哪去啦?”
“还能去哪,‘牛郎织女’进城会阿水咧!”阿英笑而不露。
阿英老公在外打工,家里几亩田地已出租,一对仔女上中学,她独守一间砖瓦屋,整天无所事事,但又不像村里一些女人那样去摸麻将,或干些乱七八糟的丑事。
“阿英,你两公婆一起在外打工算了,要不,往返把路费交给车站啦!”何田香把水桶扁担放好,一屁股坐在阿英递过的小板凳上。
“我也不想害相思病,但一对仔女半个月回家一趟,不见爹还好,再不见娘,就更凄凉了!话讲回,我吃不了苦,还是在家自由自在啊。”
“妹仔,你真会享福呀!”
“别别这么说,我一个懒婆娘,哪敢和你们四姐妹比呢!兰妹当老板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马巧玲教书,不挨风吹雨淋!兰小妹成了让村里羡慕嫉妒的城市人!你田香姐呢,好有福气……”
“她们三个都不错,可我,哪来的福气啊!你也屙了一对仔女,也知道把他们拉扯大多不容易!”何田香伸出两只手:“你看看,我的手粗粗糙糙,还是人的手吗?”
“田香姐,当年你可是一朵水灵灵的村花,皮肤白白的,身材火辣,听说为追你,大头险些与人打架!”
”那是。他最早对我好。”
那是上初中时候的事了。大年三十上午,大头和村民们背着鱼篓,举着鸡罩,顶着寒风,扑进排过水的大鱼塘,罩鱼过新春佳节。
下鱼塘前,大头问何田香:“你阿爸不来罩鱼?”
“他忙着帮人家理发过年呢!”何田香的阿爸,外号叫“剃头佬”。
“没关系,等会我罩鱼得多的话,就分给你一两条吧。”
大头运气好,上岸时大鱼篓很沉。罩得的草鱼、鲤鱼、鲢鱼起码有十来斤。他把两条大的草鱼分给何田香,说:“把鱼串好拿去称交钱吧!”
“好的。”何田香眯眯笑,看着阳光下短裤和两只衣袖都湿的大头。大头也笑。两人目光碰到一起时,何田香的脸蛋泛起了两片红云。……
忆起往事,何田香心里甜甜的。但她还是说:“那是过去,现在的我,成了黄脸婆啰!”
“脸未黄,但你再不对自己好点,真的要变啊!我们做女人的,有时真傻!不知道打扮,不知保养,只知道对老公,对仔女好。你说,我说的对不?”
何田香不作声,算是默认。这些年,阿英做头进美容店,穿着得体,何田香还觉阿英臭显呢!
“田香姐,看在我们是好姐妹的份上,我想把听来的一些话告诉你,但又怕你气疯。”
“什么大不了事?说吧,我不会怪你的!”
阿英凑近何田香小声说:“有人在议论马老师和大头主任有点那个……黏糊糊的。”
“哦,有这等事?”马巧玲这几年家里老出事,少不了请大头帮忙,想不到帮出了闲言碎语。何田香的心像被针刺似的,但她还是说:“我、大头和马巧玲是哥们姐们,这你是懂的,他们的话你也当真?”
“人心难摸,泥鳅难捉。兰小妹和竹子——”
“嘘,莫讲了,我知道你要说的意思!”
阿英说的,不可不信,但又不可全信。
大头不回家吃晚饭,何田香接电话时话里有气:“又在外面吃吃吃,吃多了地沟油会得病的!”
知道不是在饭店吃饭,而是在木匠佬家里时,何田香心里酸溜溜的,问:“是马巧玲请的吧?”
“她到县里学习去了。”
“你是校长?她的行踪你也懂?”
大头觉得老婆有点怪怪的,他还是说:“木匠佬说的。”
“凡是有人请的,你都要去吃喝?就不怕村民背后骂你是吃喝主任!”
“要是别人请,我可以推掉,可木匠佬是老者,我不好拒绝啊!”
前段时间,上八十岁的木匠佬发高烧,是马巧玲请大头用车拉到乡卫生所去打针拿药的。病好后,老人非要请大头吃饭不可。
马巧玲不在家?骗鬼去。这时候,马巧玲也许正笑眯眯地给大头敬酒呢!何田香吃面条,吃了一小碗后,再也吃不下了。坐了会也坐不下了,她要上门探个虚实。
何田香突然出现,木匠佬忙着要添碗筷。
“多谢啦!我刚吃过,是来找大头拿钥匙的。”何田香脸有点红,她接过大头递过的钥匙后赶紧离开。
大头摇摇头,心想:老婆小五岁,怎么就有点丢三落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