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竹寻到简辰逸的卧房,见他站在门口,望着白玉桥那方。
那张脸白得病怏怏,脖子那道红痕尤其骇人,墨黑的瞳瞥到她,微微眯起,他浅笑道:“师父。”
人也病怏怏的,苍白的嘴唇费力说着:“又麻烦你了,我没想到会是他。”
初竹眼神一凛,端详这番话,淡道:“不碍事。你当初不远千里跑到苍穹派,是为了躲他吧。”
简辰逸喃道:“躲吗……”
他抿着无血色的唇,不再言语。
初竹上前,锁着眉抚了抚那道可怕的红痕,隐隐看得清手指印。
自是不想掺和这等事,但牵扯进去的是简辰逸,是她的徒弟。
她道:“我会离开几日,这几日你最好回墨间门,至少华洛不敢找去。”
简辰逸闭眼,道:“听凭师父安排。”
初竹望着阖眼养神的简辰逸,道:“本来想回来再问的,但若不问,我这趟不如不去。”
“师父但问无妨。”
初竹淡然张口。
“你去沙埋查了什么?”
此言如同五雷轰顶,震得简辰逸满头冷汗。但看初竹风轻云淡,像是早就知道了。
他在心里默默叹气,掌门和他都低估了师父。
虽不动真格,但简辰逸哪能是初竹的对手,一五一十交代了在沙埋的一切。
令他更意外的是初竹的反应更风轻云淡,好像是在听乡野农家的闲聊,眼皮都不带抽的。
这个“听戏”的人隔了许久才问道:“他死了是吗。”
传到简辰逸耳朵里,一向对答如流的他竟也不知如何回答。
只因这是个无解的疑惑。
未等到答复的初竹扇了扇眼睫,悄悄抠着手指,再多的言语也抚不平眉。
脚下的木板似乎变得不平坦,长满了尖刺,催促着初竹离开。
“这趟估计要去些时日,你见到师弟师妹跟他们说一声。”毕竟,在故里待着,越是能忆起不该想的事。
初竹的离开不曾惊动任何人,唯独她的大对头——探月长老。
到了千阶梯就被探月一股脑拦了下来,喘着粗气。他到凌雪峰时初竹就走了,他只得就着一把老骨头从崖过一路追过来。
初竹对他的行为很是不解,冷脸问他做什么。
“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净的小瓶子,丢给她,“是你的吧。”
初竹接过一看,是她的,而且是她曾经给了叶衍的白玉散。
怎么会出现在探月手里?
“一个马夫,指名道姓要给我,我起先以为是哪家药铺的,后来马夫又传达了几个字。”
“所幸遇贵人。”
……
盈盈月光,静谧庭院。
简陋破烂的门依旧挂在门栏上左摇右晃,密集的缝隙透进一缕缕莹白的月光,撒在房里人的睡颜。
随之毫无征兆的一脚彻底废了这道可怜的木门。
“给我把他拖出去!”
躺在潮湿干草堆的叶衍处在昏昏沉沉中,就被蜂拥而至的一群人边拖边拽地带出了柴房。
他当这是梦,不满嘤咛几声。
直到他的四肢被拽着,悬在半空,后背窜进了凉飕飕的风,才勉强睁开惺忪的眼睛。
未待看清身在何处,眨眼间,他整个人被丢进了冰冷刺骨散发恶臭的池塘里。
水冷得像冬日的冰,一股一股往他鼻子耳朵里钻,眼睛也被荷叶的根茎挡了视线,像一只青蛙在扑腾。
好冷。
幸好水不深,他乱扑了几下便在池里站稳了。
慌乱过后就是一阵火气袭来,大半夜难得在湿臭的草里睡着又被一群疯子弄醒。
他敢说,谁要是递给他一把刀,他能顷刻间刀了岸上十多个人。
但没有人给他磨刀,每一张笑脸都刺得他眼睛疼,池里恶臭熏天,他忍着脚踝扭伤的疼慢慢爬上岸。
“罪犯,我问你,是不是你偷了我的玉佩?”
他循声望去,又是白天为难他的那个领头,笑得真恶心。
“不是。”
真想戳爆他的眼珠子。
领头一把抓住他佩在腰间的玉佩,指着他的脸骂道:“这不是吗?你个偷鸡摸狗的贱人!”
叶衍眼疾手快夺回玉佩,见不断有人上前,退后几步隔开距离。
玉佩明明是初竹当着这些杂种的面给他的,亏这个人说得出口。
领头吼道:“把它给我!”
叶衍全身湿透,月色下的他目光疏离,露出与白天不符的凶狠。
尽管被蝴蝶锁困着,身法却不会因此受限,几招下来叶衍打倒了五六人,不见疲色。
领头的见不是对手,咬着牙要走。
就在叶衍寻得喘气的时机时,忽然脖子上一吃痛,像是刺了一根细小的银针。
在他倒下那瞬间便明白了,不禁痛骂出声:“卑鄙小人,搞阴的……”
安连庙的软骨针,一柱香内会像失了武功般使不上力。
叶衍气得耳根子爆红,可无论是骂得多难听,逼近他的人可以动拳头。
惊起虫乱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