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备拜辞颜守义,离了“一品天下”,投来郑玄门下,居之家中,师以事之,未期仅就初夜,便得惊喜,竟见婢女来请,教往前厅。
刘备奇之,且多期待,不想及至厅堂,惟见灯烛辉煌,郑玄在坐,刘备随恭礼前拜,聆听教诲。
然而首课夜授,便大作静夜思,非但不得床前明月,亦未闻子集精义,只堂外漫漫墨色,厅中团团灯火,教人观之、悟之,领会其妙。
刘备未曾意料,不觉出神,一时默然无语。
郑玄喜之,遂笑而起身,入内去歇,婢女紧随,须臾亦自不见。
惟有厅中侍婢,揖礼刘备,轻语笑道:“公且善思,容妾取些果品,再来侍奉。”言罢,扭身也退。
止片刻功夫,满堂灯烛下,仅遗刘备一人,形作孤单,化影万千,似梦似幻。
良久沉寂,刘备方自轻叹,乃含笑说道:“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耐得空幽冥,才见精光日。”遂踱步出外,仰天长叹,怅然若失。
叹未毕,恰侍婢捧盘而回,见着刘备如此,忙近前轻拜道:“公勿忧烦,少食稍坐,歇息便是。”
刘备闻言视之,摇头轻笑,后叹声说道:“劳姐姐挂怀矣。我非忧他事,只略感思乡耳。”
侍婢听了,随请刘备入堂复坐,乃奉果品,含笑燕语道:“妾虽女流,亦知好男儿志在四方,公幸得先生看重,教入门墙,且宜善用光阴,不负雄心耳。”
刘备闻言一惊,即把面前侍婢,凝神细瞧,但见星眸善睐,明月姿容,且婀娜多娇,窈窕恬静,暗夜烛影中,美得不可方物,刘备直觉胸如撞鹿,然又不起丝毫邪念,止此一份美好,荡漾温暖,宛若春风相宜,莫名感动。
少顷,心神稍复,刘备才笑与侍婢,欣然揖礼道:“姐姐深明大义,不让须眉,实令人钦佩也。”
侍婢听了,随即回礼,含笑拜道:“公谬赞矣,妾只常随先生,受圣贤熏陶,耳濡目染,略以晓事,又敢比巾帼乎?公不怪妾身妄言,已是幸甚,安再多礼也。”遂更欠身一拜,低眉轻笑。
刘备喜之,乃不多言,仅自心中暗道:“先生大才,深谙修心养德之术,克己守欲之法,且对色相空焉,荣辱虚幻,见解独到,今初授课,仅作静夜思,看似平淡无奇,却包罗万象也。”
且思之间,灯烛跳耀,影射迷津,刘备视之轻笑,于是起身,迈步出堂,便往住处,歇息而去。侍婢见着,亦自提灯相随,于后同往。
是夜好休,次日天明,刘备早起更衣,便复来前厅,候待郑玄,欲请礼闻教,好作功课。不期日上三竿,仍未见郑玄有出,也无婢女来告,惟厅中侍婢,端茶奉食,相伴于侧。
刘备心中急之,然不稍烦,乃就环视堂内,遍看墙上挂画。
水墨丹青中,花鸟鱼虫、名山大川,一览无余,然在刘备眼中,略无可取只角落暗处,一笔书画,大开大合,尽多留白,却引得刘备频频侧目,欲罢不能。
侍婢从旁见着,不觉奇之,遂含笑揖礼,欠身拜道:“满堂书画,皆出名家,惟角落之作,非具名章,未知谁人涂鸦,素无人赏识。公一顾再顾,可是明其雅意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