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济生堂,警察们遵从指示,又将楼上楼下搜巡一遍。陈岁在左面陈柳伊藏身的屋子里走马观花,正要离开,吴会跟进来,两眼扫视着屋内,嘴里说道:“我注意到你是最后一个出去,现在又第一个进来,这里是不是有值钱的宝物?”
“有没有你自己找。我先出去,呆会儿车就要开,我得找个位置好点的地方。两手没抓拿,汽车一个急刹,完全可能把人甩下车。”
吴会听了,赶忙跟出来。
但这里需要人留下来站岗,敌对份子有可能在店里还有东西没转移。并且这济生堂的药物日本人需用,要保护起来。
老张是这次警局的直接指挥,副局长只是随同来走形势。他不好安排别人。因为虽说是站岗,谁敢保证共产党(这次大家总算知道追击的是谁,以往问都不能问)不会再派人来。一旦再发生枪战,敌暗我明,性命攸关。
老张很无奈,又指示吴会一同留下。给了两个大洋,算是加餐费。值班费另算。临走时,老张给两人支点子,不用老老实实站在门前,最好找一处能隐藏的地方,既可以放哨,又可以第一时间不被人发现。做事要机灵,别把命卖了还糊里糊涂。
两人都佩服老张这个油痦子警察。他居然升了官!
天黑的时候,陈岁对吴会说要去搞饭菜,肚子饿,天又冷,还得弄酒。吴会看一眼身后黑咕咙咚的济生堂,想着白天死了的两个共党就是从这里出去,忙对陈岁说:“我去。这屋子阴气沉沉,你的胆子大,你守。”
陈岁只得装作很无奈,点头同意。吴会拿了一个大洋离开,回头说道:“要不要给你叫个女人?”
陈岁道:“你搞好饭菜赶快回来。要找女人,你明天去。”
吴会笑一下,“我开玩笑。”
等吴会去了几分钟,陈岁踩着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走到陈柳伊藏身的左边屋,“喂喂”两声,压着嗓子道:“在吗?你在吗?”
他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在。我在。”传来陈柳伊的声音。她的嗓子已经沙哑,没有原来的清脆。
陈岁摸索到床杆边,让她踩自己的肩膀下来。黑暗中,两只手先触摸对方。陈岁感到陈柳伊滑嫩的小手发抖。然后让她把脚伸下来,他扶着她的腿踩自己的肩,再慢慢的蹲身。
等到陈柳伊踩到地上,他不让她出声。两人屏息听了一会儿,这才往外谨慎的走。
他把自己的那个大洋给她,这附近有个“君再来”酒店,他让她去隹下,明天下班后接她回家。
等到陈柳伊离去,他这时感到一阵后怕。如果吴会突然回来,他该怎么跟他解释。
有一点他明白,他提亲的对象,陈柳伊,今天发生的事让她相当怕。直到她离开,她的身子一直抖。
两人在济生堂战战兢兢过了一夜,不是因为怕,是太寒冷。第二天陈岁去买包子回来,见到了那位神秘的泄密者。
那是一位瘦弱的斯文男。他的脸上有伤,两腿不方便,想来也是经过痛苦的折磨。
治安科没有审过犯人,但有时去特务科送文件会碰上对犯人实施刑罚。审讯室里的惨叫声让人不想听二回,更不用说目睹犯人受刑过程。他们折磨的似乎不是人,只是阿猫阿狗。阿猫阿狗有时也会让人于心不忍,他们分明把犯人当成爬行的蚂蚁,弄死多少都不觉过分。
泄密者叫王有义,是76号亲自过审的要犯。这次来是寻找联络点里面有无遗漏的东西。
到现在因为不算是秘密,那边护送王有义过来的一个特务告诉两人,这个王有义和当时逃脱的叫高明的两人是想刺杀手76号迎接的大人物。但大人物身边警戒森严,两人无处下手。他们本不是在上海下车,过检票口让工作人员发现了。问了两句没答上,见旁边有便衣围上去,他们没有办法,双方就展开枪战。
陈岁心中疑惑,跟陈柳伊联络的李明成是哪条线上的?王有义知不知道陈柳伊跟这个联络站有来往?那样一个瘦弱的男人,看年纪跟自己差不多,这都不是关键,关键他居然取名有义!
他和吴会跟来的特务们交接过手续,搭送他们来的雪佛来回警局,然后骑车回老张家,把警服换下,穿上便衣,再骑车去“君再来”酒店。他不知道陈柳伊有没有等,也不知道她经过昨天的惊吓后怎么样?如果复旦没停办,她还仍旧是学生,这样复杂危险的敌我斗争,他想她一定是热血上头。
来回一耽搁,他到酒店已经十点过。酒店不能泄露客人的信息,他又不能亮警察的证件,只能在酒店旁边的小吃摊等。照理说这个时候她应该醒。等了一个小时,他又进酒店。在前台那里软磨,又给两张十元的法币。前台看他长得还行,便违规翻着记录。
陈岁其实担心陈柳伊没在这里隹。黑灯瞎火,人生地不熟,她要在外面乱走就糟了。青帮洪帮的帮众遍上海都是,还有军,警,特务,保安,宪兵,她一个姑娘家,无论如何都是别人口中的肉。
好在前台小姑娘找着了她的登记。他十分迫切又紧张的寻到她房门前,用力敲门。敲了一阵子,听见她在里面问:“谁?”
他提着的心一下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