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火车站人潮涌动，乘客们或背或拖或拎，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穿梭在候车大厅里，然后分成道道人流，汇入各个将要发车的站台通道。

检票员不耐烦的摘下帽子，在脸旁边扇着风，嘴里近乎咆哮的催促着还没进站的乘客，全世界无论哪一种语言，夹杂负面情绪的词汇总是共通的，不用学习就能完全理解，这位非裔售票员肥厚嘴唇里蹦出来的，基本就是‘TM给老子麻溜点’的意思。

员工们急不可耐的准备下班，罢工休假，而旅客们则要争分夺秒的赶在车站停摆前，钻进拯救自己的列车。

毫不夸张的说，焦躁弥漫在芝加哥火车站每一个只要还活着的生物中，除了那对被行李包围，坐在联排候车椅上的少年少女。

姜衍这会坐姿诡异，板的笔直，两只手僵硬的扶在膝盖上，他不敢动，生怕打扰到靠在自己肩膀上，熟睡的女孩。

......

一个小时前，他们还在眉飞色舞的讨论着面试时令人捧腹的轶事，以及滨海市高中圈里的八卦。

白小念读的是仕兰中学路对面的滨海一中，她把脸窝成苦瓜状，说一中的学生对姜衍他们羡慕的要死，每天放学时段，仕兰门口的豪车犹如过江之鲫般，一辆辆接走那些打扮精致，穿着西式校服，无忧无虑的富哥富姐们。

姜衍正想说其实仕兰也不全是这样，还有不少被家里咬牙送进去的孩子，他们会在课余时间去少年宫做兼职，也会为了一瓶营养快线而钻进烟雾缭绕的网吧里，带同学打星际。

不料白小念突然间话锋一转，说她其实一点都不想过那种看似光鲜的生活云云。

她语气坚定，眼含死志，说自己很害怕人生的一切都被安排的恰到好处，与其做只提线木偶，还不如一头撞死，多少能为全人类的节能减排大业贡献微薄力量！

义愤填膺后又赶忙摆摆手，尴尬地补充说如果有一天穷到叮当响，还是会狠狠眼红这种索然无味的生活的。

姜衍心想也不知道卡塞尔学院对不对白小念的胃口，屠龙这件事，很难评价到底是自由还是不自由，但毕业后你可没得选，只能服从学院调遣，在抗龙生涯上一条道走到黑，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被安排好的人生？

白小念以一个哈欠结束了这段慷慨激昂的陈词，挤了挤眼睛，睫毛上沾着几滴倦倦的泪水，她耷拉着眼皮跟姜衍说好困，然后就一头倒在候车椅的靠背上晕了过去。

没一会，或许是被金属材质的椅背硌得难受，白小念脑袋无力的摇晃了几下，直挺挺的砸在了姜衍肩膀上。

......

余光偷瞄，女孩呼吸很平稳，微翘的睫毛轻轻抖动着，她身上有种特别的味道，像是淡淡桂花味混合着...百事可乐的柠檬香？

姜衍在心里默念：学院列车你慢点来...学院列车你慢点来...

落地窗外，一轮残月取代了白天炽热的太阳，车站汹涌的人潮慢慢稀疏下来，直至不剩一人，穹顶上悬挂的几十盏照明大灯已经全部熄灭，仅保留了姜衍和白小念上方细长的副灯带。

淡黄色的暖光洒在两人身上，四周黑暗，寂静一片，仲夏夜的候车大厅像是一出歌剧的舞台，盛大的演出刚刚拉开帷幕，聚光灯打在男女主角的身上，他们将在万众瞩目里，向屏息凝神的观众们，献上燃烧着生命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