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手术室的门在医生的身后合上。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李明才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就在今天下午,六点三十七分,最后一个爱他的人离开了这个世界。可他感觉不到悲伤,只觉得这是一场上天和他开的玩笑。他的母亲死于内脏破裂和大出血,送到医院的时候,心脏已经不会跳了。
而导致这一切的,只是一把随处可见的水果刀。以及,一个想要抢走她包的男人。
很可笑吧,因为这种事情就死掉了.........他也是这么觉得。
“李先生,你要去哪?我们还需要你在文件上签字........”
身后是医生疑惑的呼喊,李明才像是听不到一样,自顾自的朝前走去。他在医院的大门外蹲了下来,无视周围人好奇的目光,犹自的点燃了一根香烟。大概是好几天都没合眼了,他的胡子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到扎手了。
“怎么........你也想抽一口?”他对着一个投来打量目光的路人说。
被他看着的那人,慌忙的别过了头去,快步的走开了。其他人也是不自觉的绕过了他。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就算他没说之前那番话,只以他现在这副邋遢的模样,尸体一样的眼神,没人不会敬而远之。没人会想要靠近一个看起来很古怪的人。
李明才的感官其实很敏锐,他能感受到旁人目光的变化。可这又有什么所谓?他现在除了一套冷冰冰的房子和父母留下的遗产之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的心空了,仿佛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拉开考究的绳结,满心惊喜的打开一看,里面只有满满的空气迎上了他的热情和期待。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种种——爷爷和奶奶是在他小学时离开的,父亲死于他高考结束那天的车祸——临近大学毕业的他,又在自己生日的这一天,迎来了人生最黑暗的时刻。
难道,真的像那些亲戚说的一样,我是个不详的人么?
手中的烟嘶嘶作响,火光已是要烧到烟屁股了。他松开手指,看着烟蒂落地,看着那烟灰被风吹散,飞到他触手不可及的地方去。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上面是十来个未接来电,都来自于他的辅导员。
一滴像是雨水一样的东西落在了屏幕上。他轻轻的用手指擦去,可却透过黑下去的屏幕,看到了眼眶通红的自己。他咬着牙,泪水再也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很快落满了整个屏幕。
他把头埋进自己的膝盖里,身体微微抽搐,发出低低的、不易察觉的呜咽声。
「再见了.........老妈。」
葬礼在几天后的家中举行,这是一场极为简朴的葬礼。
只有一个束于高处的灵位,几个新买的蒲团而已。他遵循着母亲生前的那些只言片语,没有置办之外的任何东西,没有花圈、纸钱、金元宝等等物件,唯有墓地这一点他擅作主张的做了安排。那是一个城郊的好地方,风景优美,水光粼粼。
前来祭拜的人并不多,里面有母亲的同事和朋友,唯独没有那些血肉相连的亲戚们。这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对于他们这一家人来说,尤其是对他,那些亲戚们向来是避之而不及,更枉论会来到这里。
他倒没有在意这一点,他们不来反而还更好,还能让他觉得不那么压抑。
在这一天中,唯一让他心情好一些的事情,就是傍晚时分造访的朋友们。他们在祭拜后,同他聊起了一些这几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辅导员忙着给他们找工作的单位、谁谁谁又分手了、谁谁谁决定最后疯狂一把,在校长办公室的门上撒了泡尿........在这些事情里面只有一件事让他稍微有些兴趣,那就是最近在学生之间忽然兴起的怪谈。
但他现在没有心思去想这件事情。他聆听着朋友们的话,思绪渐渐的飘远,直到他们离开了都没有丝毫察觉。要不是敲门声把他惊醒了过来,他恐怕会保持这个状态很长时间。
那是一个棕色头发、个子高高的、皮肤很是白皙的女孩。女孩的名字叫做肖未来,他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虽然是不同的科类,但双方的母亲恰好是同事关系,彼此之间来往的多了,一来二去,也就熟络了起来。
他的母亲对肖未来的评价很高,也很喜欢她,因为这个女孩什么都会做,什么都愿意去学。不管是家务、烹饪、缝纫、插花、小提琴.........只要能想到的,她几乎都会。
这得益于她优秀的家庭出身,母亲是企业高管,父亲是有名的艺术家。在这种氛围中,她自然而然的沿袭了父母对于学识的渴求,她也很享受学习这件事,并一直都保持着极高的热忱和专注。
“明才,你看起来脸色真差,有好好吃饭么?”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