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铁骑,从大奉南方边境出发,一路向北,朝着帝国的心脏进发。
这支军队,人数足有一千,皆是精锐中的精锐,每个人都身披坚甲,手持利刃,胯下战马更是神骏非凡,一看便知是久经沙场之师。
骑军行进之间,尘土飞扬,旌旗招展,气势磅礴,令人望而生畏。
在这支军队的中央,有一辆装饰得极其奢华的马车,与周围杀气腾腾的士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马车,车身由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外部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图案,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皇家气派。
车厢内,更是别有洞天,珍贵的丝绸铺就车壁,散发着淡淡幽香;价值连城的夜明珠镶嵌其中,将车厢内部照耀得如同白昼。
一个精致小巧的香炉中,正袅袅升腾着紫色的烟雾,那烟雾带着一股奇特的香味,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一名中年男子,正端坐在车厢中央,他身穿一袭月白色长袍,面容儒雅,气质温润,与这肃杀的军队显得格格不入。
他的发髻上,别着一根紫檀木簪子,簪头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更衬托出他超凡脱俗的气质。
此时,他正饶有兴致地伸手轻轻拍拂着香炉中升起的龙涎香气,看着那烟气在他掌心环绕飞舞,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十分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偶尔,他还会伸出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什么,像是在书写文字,又像是在演练某种功法,口中还念念有词,却无人能够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按道理而言,能够统领一千藩王亲骑,并且如此气定神闲地独占马车,除了当今圣上的胞弟,那位权倾朝野的南敕王唐宁,还能有谁呢?
车外传来一阵清脆的叩击声,一下,两下,三下……一共十三下,不疾不徐,节奏均匀。
王伯安微微一笑,这叩击声中蕴藏的韵律,分明是军中传递消息的暗号,而这十三下,代表的正是南敕王唐宁。
他放下手中的书卷,指尖轻轻一弹,车帘应声而起。
车外,一身劲装的唐宁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这唐宁,生得虎背熊腰,络腮胡须,与王伯安的儒雅俊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明阳兄,真不出来骑马试试看?”唐宁爽朗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调侃。
王伯安刚想放下车帘,唐宁见状连忙说道:“好好好,喊你王先生行了吧?你呀,真是得好好锻炼锻炼身子骨,总归没错的。”
王伯安闻言,不禁哑然失笑,他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说道:
“养生之法众多,服气、饵药、慎时、寡欲等百十种,又以养德为第一要事。骑马奔波,有损气血,非我所好。”
唐宁听他搬出这一套说辞,顿时感到一阵头大,他摆了摆手,无奈地说道:“怕了你,你坐你的马车,我骑我的马,井水不犯河水。”
王伯安却笑眯眯地说道:“上来坐一坐,我刚好有兴致,给你念念《既济经》。”
唐宁一听,顿时装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佯怒道:“你是南敕王还是我是南敕王?”
王伯安依旧还是笑容清淡,“天下事意外者十有二三,世人只见得眼前无事,便都放下心来。你要上车,我就给你说说这趟京城之行的二三意外。”
唐宁冷哼一声,“这回偏不遂你心愿。”
王伯安也不恼,只是笑着放下了车帘。唐宁见他油盐不进,无奈地叹了口气,翻身下马,钻进了马车。
—————————
江陵王唐毅此番进京,带了八百名精挑细选的背魁铁骑,浩浩荡荡一路北上,声势着实不小。
这支队伍中,除了骑兵,还有多达十余辆的马车,其中最为宽大舒适的两辆,自然非藩王唐毅和世子唐骠父子二人莫属。
这两位,加起来足足有四百多斤肉,寻常马车哪能承受得住?
驿路上行人早已被驱散,显得格外宽敞清净,父子二人的马车并排而行。
忽然,肥胖如猪的世子唐骠一把掀开车帘,粗着嗓子朝前喊道:
“爹,你说那小皇帝是不是太不识抬举了?连您的面子都不给,他这是要翻天不成?”
车厢内,广陵王唐毅如同小山一般堆坐在那里,两名穿着暴露的艳丽婢女只能一左一右坐在他粗壮的大腿上,轻轻为他捶打着。
听到儿子的话,唐毅不动声色地朝其中一名尤物使了个眼色,那女子会意,媚笑着掀起了车帘,露出唐毅一张油光满面的肥脸。
他这才懒洋洋地开口说道:“骠儿啊,托你吉言,那小皇帝真要是有胆量大举削藩,那才叫痛快呢!”
说罢,父子二人相视一笑,眼中都闪过一丝阴狠毒辣的光芒。
跟在父子二人马车后面的,是獐头鼠目的江陵王府首席谋士。
他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骑在一匹高头赤马上的当朝名将张曦龙。
张曦龙身姿挺拔,一身戎装,显得格外雄壮英武,与那贼眉鼠眼的谋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两撇山羊须的谋士抬了抬酸疼屁股,策马靠近了进京以后便是第九位大将军的张曦龙,轻声问道:
“张将军,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圣上若是与那曹太尉暗中勾结,铁了心要削藩,到时候再利用漕运之便,来个里应外合,那咱们可就危险了。”
“到时候,北靖王自身难保,肯定顾不上咱们,南边那位南敕王又是个乐得坐山观虎斗的主儿,再加上大乾那些杀之不尽的乱臣贼子,咱们广陵道若是少了您张将军坐镇,那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说罢,还故意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他这番话,看似是在担心江陵道的安危,实际上却是在试探张曦龙的态度。
毕竟,大奉王朝一共就只有八位大将军,其中四位都在北凉,分别是藩王唐英和他的三个义子。
朝廷中,除了太尉曹骁,就只剩下一辈子雄踞两辽边关的老将军孙乐,以及另外两位早已卸甲归田的花甲老将。
而张曦龙,即将脱离江陵道这一亩三分地,高升兵部尚书,成为大奉王朝第九位大将军,可谓是前途无量。
面对谋士的试探,张曦龙只是冷笑一声,并未接话。
—————————
辽东铁骑,向来以骁勇善战著称于世,此次辽东王唐睢南下,只带了二百亲卫,浩浩荡荡,声势却是不减。
唐睢身为除了辽东王以外,唯二需要“南下”面圣的藩王,此刻却端坐于简陋的马车之中,眉头紧锁,满脸忧色。
他那身经百战的儿子,世子唐冀,此时也换下了华服,只是混在骑队之中,与普通士兵一般无二。
想当年,唐睢因为与先帝政见不合,早年交恶,这些年来没少吃苦头。
当年,他被奸人陷害,身陷囹圄,京中那场精心策划的阴谋,险些让他身败名裂。
麾下三十余名精锐嫡系,更是或贬官,或流放,无一幸免。经此一役,辽东军元气大伤,人心涣散,至今都未能恢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