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菱宏光S的车里，肖岁坐在驾驶座上，双手扒着方向盘，伸直身子看前方，慢慢起步，想并入主路。

“尕”一声，熄火了。

肖岁档都没回位，直接踩离合拧钥匙

车里剩下的五个人是一个屁都不敢放。因为在几分钟以前，他们还发挥了传统艺能——看人开车如看人下棋，必指指点点，不叨叨两句就嗓子刺挠舌头痒，抓耳挠腮不痛快。

“踩离合嘛~”

“右边的脚踩一下油门，给点油。”

“离合松慢一点，哎对对对是这样！”

“左边有车！”

“我爱你。岁姐挂个一档啦，三挡真起不了步。”

肖岁低头啃着档把，问：

“哪个是一挡？”

几个人吓得哆嗦，都怀疑今晚上回不回得去宿舍了。

“是把这个把子先往左边掰再往前面推的那个吗？我看到这里写了个‘1’。”

白沐笙从二排探身凑到前排，指着前挡风玻璃外面的十字路口，对肖岁说：

“岁姐，你看见前面的那个十字路口了吗？”

肖岁转过头，顺着白沐笙指的方向看过去，点点头

“看到了。”

“你争取在半小时内开过去，躲过那俩交警，然后剩下的路我来开。”

肖岁看着前面不到二百米的路口，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再次起步，肖岁恶狠狠地挂进一挡，猛踩油门，这极强的加速度直接给白沐笙甩回到了二排座位。

“慢点慢点！”副驾驶的小林连忙紧了紧安全带，伸出手挥着想让肖岁慢点。

肖岁猛打一圈半方向盘，车子像个螃蟹似的横着并入主道。

“再BB我带着你们开河里！”

然后几个人不逼逼了，主要是看着方向盘被握在肖岁手里

是真的害怕！

肖玖坐在奥迪A4L的驾驶室里，和张仪一起看向前方，看着前面这辆磨磨蹭蹭十分钟才起来的五菱宏光S。

肖玖慢慢启动车子，还特意空挡踩了下油门。

奥迪的发动机声浪传来

张仪对着肖玖嘿嘿笑着，眉眼弯弯，单纯极了！

肖玖轻轻地摸了摸弟弟的头发，揉了一把，然后变成八爪鱼的样子，往下叉进弟弟的黑色短发里，用指腹轻轻地摩擦弟弟的脑袋。

头皮传来了温凉柔软的触感，让张仪先是身体一麻，轻抖了一下，然后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身体从上到下都在放松。

肖玖也勾起了嘴唇

真好玩

转着方向盘跟上肖岁

……

两辆车，一前一后行驶在回学校的路上。

两辆车里坐着八个人，前面坐着六个人的车还时不时左右摇一摇，谁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张仪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乱看，也会时不时地触摸一下姐姐车里的各种按键，空调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咔哒咔哒”的清脆塑料声传到张仪的耳朵里，让他开心得像个小傻子

他是真的很喜欢姐姐的这辆奥迪。

肖玖听着“咔哒咔哒”的声音，也是弯着眼睛轻笑着，认真跟着前面晃悠的车子

弟弟觉得好玩就让他玩~

张仪用手指头到处戳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姐姐；低头再戳，再看一眼。就这么循环往复

傻呼呼的

弟弟和姐姐待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有概率变身为“幼年皮卡丘”

像个大黄耗子一样到处乱玩，磕到了碰到了，就会对着那个物体释放小小电流。

管他的！

我有姐姐我怕谁！！！

同时肖玖就是走在一边，手里拿着精灵球，偶尔往上抛着玩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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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辆车子停在路口等着信号灯

绿灯亮起

张仪玩着玩着，忽然听到前面的五菱“轰”的一下，张仪下意识地直起上身看向前面的面包车，肖玖也是一脸不解地看过去。

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后，肖玖和张仪同时松了口气，身体靠回靠背上。

此时前面的五菱宏光里

高思远被肖岁这一脚油门吓得够呛，小林赶紧一边挥手一边缓声慢语地制止肖岁：

“岁儿姐，起步得换挡。”

“知道啦！烦死了。”

“踩离合，我帮你换。”

“你瞧不起我？”肖岁斜着眼看小林。

“不是我瞧不起你，是二挡干到五千转，我觉得你太瞧得起这辆车。”

肖玖回了一个“哦”之后就不说话了，继续用乌龟般的速度换着档。

还好是五菱，还好是宏光。

…………

在回学校的途中，一行人需要要经过一段市中心的道路。因为已经过了晚高峰，行驶起来没那么拥堵，速度还是蛮快的。

虽然已经不太熟悉手动挡了，可肖岁也不慌张，继续猪突猛进般地操控着车子。

肖岁双手握着方向盘

马路两边的各色灯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如同正在绘画一样，将车里的少年们作底，试图将自己的色彩

刻在他们的衣服上；刻在他们的身上；刻在他们的心里……

肖岁转头，眼睛还盯着前方，开口问到：

“转是什么？”

几个人愣了一下

小林最先反应过来，手指伸到汽车的转速表，对肖岁说：

“喏，就是这个。”

肖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是踩油门这个指针就会指到更大的数字上吗？”

小林歪了歪头，这奇怪又直观的形容方式，倒是对他来说有些少听到。小林点点头：

“嗯……是会这样。”

肖岁听完猛踩了脚油门，发现转速没提上去，然后可爱地歪头看向小林：

“这个和你说的不一样呀？”

白沐笙看着肖岁可爱的表情，觉得自己又行了，随后笑呵呵地凑到前排，指着档把对肖岁说：

“现在是五档，踩下去转速肯定提的慢，这车又是偏前段动力调教的，你得挂到三挡，然后才能……哎哟卧槽(`皿′)！！！”

白沐笙话还没说完，肖岁就挂上了三挡，猛轰油门。

手动挡车所谓的“降档补油”应该也不过如此

补多了……

车子发出了“GenG”的一声，这极强的加速度直接又给白沐笙甩回到了二排座位。

小林一边回头拍着白沐笙的大腿，一边缓声叫肖岁把档位升上去。

白沐笙坐在二排是一个字也不敢说了，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嘴有点贱，非得去显摆这个事呢？两下差点给他甩得腰子都快闪了，脑震荡都快磕出来了。

甚至现在还产生了一点庆幸，自己没说挂二挡踩油门更响，要不然今晚上连车带人都得出事：车进修理店停，人进医院躺。

听着前方车子发出的轰隆声，肖玖捂着嘴偷笑。张仪一脸生无可恋，然后扭头在车玻璃下边寻找摇把。

肖玖轻拍了下张仪的后背，张仪转过身，肖玖按了下按键，副驾的玻璃缓缓落下。

张仪看着缓缓落下的玻璃，又看了看肖玖，又看了看玻璃，发现玻璃没了！

在短暂地觉得自己宛如一个二傻子之后，张仪把头伸出窗外对着前面的车大喊：

“前面的车请靠边停下！我们有理由怀疑你的驾驶证的合法性！”

肖岁打开车窗朝着后面大喊了一句

“滚。”

“你那个驾照是在隔壁村王二狗子家偷来的不？”

“滚蛋！”

白沐笙也打开中排的车窗，伸出头对着张仪大喊：

“张老四你在家里是不是也看WRC？！”

“啥？”

“岁儿姐被你带的都不会正常开车啦！她这开法和WRC很像啊！我感觉我快看见烟了！”

“那个组？”

“N组容不下她这尊大佛！肯定是A组的！”

小林回头：

“是B组的！现在又踩到五千了！”

（笔者注：WRC是世界长距离汽车锦标赛，N组为原厂车组，A组为部分改装车，B组为不限制组，后B组在1985~1986年间因发生过几次致命事故而被取消，并入A组。疯狂程度：B＞A＞N。）

一路上颠沛又流离

几个人终于到了学校大门口，宿舍的几个人从五菱宏光里冒出来，准备进校门。

李邈问张仪回不回去，张仪站在原地摇了摇头，几个人扭头就走。

肖玖也从A4L的驾驶位下来了

当肖玖对着肖岁，手指了指奥迪A4L的驾驶位时，肖岁整个人都斯巴达了。

“为什么我又要做司机啊啊啊！！！”

肖玖连忙上前，把肖岁的嘴巴捂住。

“姐！唔唔唔唔！”

肖岁还在挣扎，肖玖皱起了眉头，捂得更紧了

肖岁还没有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姐姐。

肖玖指了指呆站在一边的张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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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仪

已经很晚了，我看到路边还是有各种各样灯光，那是路灯、店灯、车灯。

我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呆站在车边、路边。

有人在从后面经过时蹭到了我的肩膀，轻轻一下，可我却像面临威胁一样，不受控制地肌肉绷紧

我像是兔子一样缩到一边。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

我能感受到自己在颤抖，可是我控制不了。

颤抖的感觉让我难受。

我觉得我像是一个木头，身上有百只蚂蚁一样的小虫在上下爬动，而我的脚如同树根，附着在地面。

难受么？可能不是很难受。

我的双眼带我看向了学校门口，他们离去的方向。

他们离开了

我想要跟他们一起，我想行动，可我如同处于泥泞中一般，我的双脚每迈一步，我都会感受到我的双腿如同大象一般迟缓吃力。

空气都是胶黏的。

眼前来来往往的行人就像是怪物一样，我害怕。

他们的气味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