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市，杯户町，杯户中央桥。

一道黑影沿着堤无津川踉踉跄跄走向桥下，他蜷缩着上身，右手捂着肚子，身后一串血迹。

“我应该快死了吧，”原可为默默想到，身体上的疼痛让他早已麻木，思绪混乱。

“那个人就在附近，也许还有救吧。”

他掏出翻盖机，找到了那个电话，就在按下去的一刹，回想起街头的斗殴、教官的铁鞭和枪声、短暂而轻松的大学时光、内心煎熬的警校生活，以及直面那个银发魔鬼时的惶恐不安，不由得停下了手指。

“或许就这样走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他咧了咧嘴角，苦笑一声。

最终还是没有按下那个号码，他眼前逐渐泛黑，手臂垂落地面，昏倒在桥墩下。

……

秘密诊所内。

“真是个废物！还要我和大哥过来给他擦屁股！”

一道粗重的声音传来，原可为的意识也逐渐清醒，不过他暂时没空管那个人在骂谁。

此刻他的大脑一片混乱、脑内一段一段的记忆碎片让他头痛欲裂。

“我到底是谁？陆可为，还是原可为？”

“我不是在厂子里熬夜加班吗？还是在黑夜里执行杀人任务？”

“我好像心梗猝死了？又好像失血过多死了？”

最终这些杂念汇聚成一道“我竟然还活着？！”

他努力的整理着脑中的碎片，企图将它们串联起来。

一道沙哑的声音强硬的打断了他的思绪，“去，看看他醒了没”。

“是，大哥！”

原可为顿时寒毛竖起，内心不自觉的颤栗，脑袋里的恐惧像潮水般涌出，“他，他是！”，哪怕他闭着双眼，哪怕那道声音并不清晰，他还是认出来那道声音了，记忆碎片随之浮现。

“他是那个银发魔鬼！”

原可为内心深处这样称呼他，那个名叫琴酒的男人。

是他把自己从一众黑道的手中解救出来，本以为他是自己泥潭里的救星，没想到他转头就把自己丢到一处炼狱般的培训基地，教官的鞭子、怒吼的叫声、突然的枪声、无止尽的训练······

之后便是接连不断的任务，看着那些琴酒称为废物的同伙被一个个处死，他害怕了，他拼命学习，强迫自己忘记任务目标是谁。

最终在一次任务处理掉一家三口时，看着火中小女孩痛苦扭曲的身影，如有若无的求救声，他崩溃了。

本想着在任务中自我了结，结果又被派去美国以留学为名，暗中监视保护一个14岁的女孩：宫野志保。

大学的时光总是短暂而轻松的。

回国后，他又被安排到警察学校，打入警察内部。

直到此时因任务失手而受伤，被迫逃离现场，瘫坐在桥墩下。

想到了的手上沾满的罪恶，又想到了同届的警察学员，恍惚间，他看到了一条永无止境却越来愈狭窄、没有一条岔口的黑路。

他想道，

“也许是时候该结束了。”

……

但是！

自己竟然还活着！

而那个名叫琴酒的男人，手揣在兜里，握着那把伯莱塔M92F手枪，正在缓步向自己走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他口中的废物、无价值之人，只能躺在床上等着那个男人的审判。

他更加恐惧了。

这时，另一股记忆涌出，仿佛是在嘲讽自己的怯懦，像一头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