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亦从地上捡了一个烟头从楼梯上丢了下去,向后地又慢慢退了回去,随便找了个借口去了魏姨家的卫生间。
听着外面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孟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真相现在好像离自己只有一门之隔。从锁孔向外看,那个人正侧身站在魏小贝卧室的门前,肚子微微隆起,一看就是正经的啤酒肚。
“苏格兰黑山羊定律。”
单一的视角往往看不清事情的全貌,自己现在是这样,当时的酒店经理也是这样。
看着这个人和魏姨相谈甚欢,孟亦不禁好奇他和魏姨是什么关系。
孟亦握紧了拳头,他在等那个人转身,看着那个人一点点挪动自己的身体,手心里渗出了汗。就在快要看到的关键时刻,张警官打来了电话。
“喂,我在魏姨家,给魏姨送点水果。”
说着,孟亦尽量装作自然地从那个人身边走了过去。在擦肩的一瞬间,孟亦撇了那个人一眼,他居然在笑。
这个笑并不是平常那种自然、亲切的笑,他的笑里夹杂着审视、冷漠和轻视,让孟亦心头一颤。
这个人绝对有问题,孟亦决定明天再去一次。
孟亦匆匆跑去了酒店,一眼就看见了大厅里坐着看资料的张警官。
“这些都是我筛出来的服务员的身份信息。”
孟亦接过张程递过来的资料,一眼就看到了“老熟人”,他被放在了第一个。
“这个人我觉得嫌疑最大。”
他叫徐未兆,因为从小跟着福利院的徐姨长大,所以随了徐姨的姓。他在这家酒店已经干了快三年了,人缘很好,几乎是聚会都会有他,因为他酒量好,所以大家都叫他徐酒蒙。
“所以他的嫌疑在哪里?”
“死者死的那晚,有同事模模糊糊看到他出去了,并且直到他再次睡着也没回来。”
“这个人我见过。”
之后孟亦把刚刚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对着张程说到:“明天你和我一起去。”
翌日,张警官和孟亦在酒店里一直等到了下午三点,这个时间魏姨大概率是在家的。
在此之前,孟亦和张警官做了一次复盘,整个案件大概是这样的:
那天晚上,徐未兆先做了两件事,一件是去偷备用钥匙,一件是去孟亦家偷刀,这两件事的先后顺序无所谓。然后摸到了楼上,现场很干净,被子、床单上也几乎没有血,也就是说他是趁着李段熟睡,将其杀害的。他像是特意在窗户那里等着经理上来,经理上来后他才从四楼借助绳子跳了下来。
“到这里问题就来了,”孟亦皱起了眉头,“我们没有能直接指认他是凶手的证据。”
“话说他为什么非要偷你的刀呢?”张警官的身体向后倾靠在了椅子靠背上,双手抱在胸前。
孟亦白了他一眼,表情极为严肃地说道:“滚。”
两人如愿地到了魏姨家喝茶,这次两人分工很明确,所有的活都交给张警官干,孟亦尾随。张程不愧是警察,三言两语就发现了魏姨的软肋,四言五句就让魏姨把门打开了。
一顿操作足足震惊了孟亦两分半。
房间里虽然暗,但非常整齐,孟亦打开了提前准备好的手电筒,他的目标很明确,只要一根头发。至于张警官,他的事可就多了,他得找除了头发以外的所有东西。
张警官一边找,一边还不忘和魏姨聊天。
“这就是小贝的床吗?”
“是啊,张警官以前小贝就喜欢躺在床上看书。”
“小贝他一定学习很好吧。”
“是啊,小贝他……”
作为一名老刑警的张程正准备和魏姨交心的时候,孟亦蹲在地上,拽了拽张警官的裤腿。
“走吧。”
和魏姨道别后,孟亦拿出了一根头发,这跟头发很短,不细看几乎看不到。
“你小子眼神真好。”
孟亦没有理会张警官的吹捧,从兜里又掏出一个袋子,里面还有一根头发。
“这是我昨天拿的,魏姨的头发。
“做个亲自鉴定,就可以确定嫌疑人了。”
“怎么确定?”
“你们警察不做调查的吗?”
魏夫妇其实有过两个孩子,第一个孩子因为当年穷,所以就丢弃了,魏夫妇至今仍对这件事十分后悔。所以魏夫妇每年都会给福利院捐钱,希望自己的孩子若是能被福利院收留的话,能过的好一点。
“我怀疑这个徐未兆就是魏夫妇的第一个孩子。”
等结果这段时间两人也没闲着,光有动机是不够的,还得找到关键性的证据。
“要不先把人抓了?”
砰的一声,一群警察闯进了一件小屋子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床上的人铐了起来。那个人非但不害怕,反而还略显兴奋。
“我完全配合。”
审问室里,灯压抑地环绕着,灯光不断从徐未兆的脸上略过。
“前天晚上一点到两点之间,你在做什么?”
“我在员工宿舍。”
“胡说,你的舍友看到你出去并且两个小时没回来。”
“闹肚子,所以久了一点。”
张警官知道他已经做足了准备,这场审问变得异常焦灼。
“我要见孟亦。”
!?
他怎么会认识孟亦?
孟亦丝毫没有意外,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默默地走进了审问室。
“这是你和魏姨的亲子鉴定,鉴定结果证明你和魏姨是母子关系。
“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你是为了给自己的亲弟弟复仇而杀死了李段。”
徐未兆笑而不语。
“你的这跟头发是我们在魏小贝的房间发现的,这证明你和魏姨见过面,所以你的嫌疑最大。”
“所以你有证据是我杀的人吗?”
没有!
张警官和孟亦对视一眼,张警官点了点头,解开了徐未兆的手铐。
徐未兆活动了一下手腕,不紧不慢地扭了扭脖子。
“我要举报,那天晚上,我亲眼看到这个人拿刀杀死了李段。”
接着他开始阐述自己提前编好的故事,孟亦看着他心里很烦:他这是要锁死我,让我不得不完成游戏。然而孟亦还真就没有办法,现在他的不在场证明弹指可破,破案就是他唯一的方法。
临走时,徐未兆拍了拍孟亦的肩膀,说到:“这就是你的命。”
半夜,张警官和孟亦坐在警局里,两人都是一脸愁容,但与张警官不同的是,孟亦正在找线索。
孟亦闭上眼,进入了深层思海当中,按照那张拓印图,近乎一样地复刻了一间房间。孟亦走到床边,蹲下身子,用手在床上轻轻地划着。随着指尖触到尸体,孟亦看向了尸体与床之间的缝隙,同样的什么都没有。孟亦看着地面,恍惚间他好像想到了什么。
“难不成这不是第一现场?”
孟亦猛地睁开了眼,拍了拍身边的张程。
“去查查李段近几日的行程。”
张警官揉了揉眼睛,从旁边的桌子上拿出一沓纸递到了孟亦的面前。
“这就是李段最近的行程,这里还有李段、魏小贝以及徐未兆的人际关系。
“对了,还有李段的尸检报告。”
九号上午李段都待在小卖铺里,下午李段驱车到了这里,并订了酒店。十号上午李段驾车去取了活,下午又回到了酒店,之后再未出过酒店。
孟亦又看向了尸检报告:死亡时间为十一号一点到两点之间,死因是胸口的刀伤,身上并无其他伤痕。
“这个凶手非常很辣,基本上是一刀毙命的。”
孟亦理了理思绪,这样看的话,303房间就是第一现场,那线索在哪?一时间,孟亦再次走到了死路。
与此同时,城市的某处,一位穿着端庄的年轻人正坐在椅子上,轻轻地放下了手上的魔方。
“梅,游戏进行到哪里了?”
“才刚开始,少爷。”
那位年轻的男子看向了墙上的钟表,扭正了魔方的最后一个角。
夜色很深,张警官和孟亦再次来到了现场,月光悠悠地在地上铺开,照在两人晃荡的身影上。现场依旧有警察在看守,据说这里的警戒线马上就要撤走了,酒店里空荡荡的。
孟亦先张警官一步走进了303号房间,但是他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地板,张警官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小子要干什么,只能随着他又到了隔壁的房间。孟亦看着地板,突然将眼睛瞪大,他似乎发现了线索,索性蹲在地上,细细地摸着地板。
“那个房间的地板有被拖拽过的痕迹。”
这句话像是一道炽热的火光刺痛了张警官的神经,他趴在地上也细细地摸着地板。
“这是真的。”
也就是说这里并不是第一现场,虽然前途依旧渺茫,但起码他们有路可以走了。有路可以走就意味着力气有地方用了,作为老刑警的张程反应很迅速——虽然第一现场不是303房间了,但一定还在这个酒店。
张警官突然来了兴致,困意一挥而散,正打算一间间地排查,被孟亦一把拦住。孟亦指了指地面,张警官顺着孟亦的指向看去,一条浅浅的拖痕缓缓浮现。二人顺着痕迹走过了走廊的拐角,走进了307号房间,推开门传来一阵消毒水的气味。
这次孟亦并没有急着搜查,他先是环视了一周,随后把目光放在了那个厚重的桌柜上。他回想了一下,凶手的计划很完善,基本上没留下任何有用的线索,但真的是这样吗?按照计划来说是这样的,可惜地利、人和却缺了天时。凶手当时并不是特意在等经理上来,而是来不及了。
之前孟亦很焦灼是因为这个计划真的太完美了,可以说是无懈可击,他之前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找他计划的漏洞,忘却了真实情况也许并没有这么顺利。
孟亦站在桌柜前用手试了试,桌柜一动不动,孟亦的表情渐渐清明了,对于时间紧迫的他来说,这么重的桌柜他是不可能清理的。按照现场的痕迹来看,死者应该是刚进门就被凶手袭击而死的,身体顺势倒在了桌柜的旁边,再加上死者体型肥胖,尸体移动速度不会太快,所以这个桌柜下面大概率会有血迹。
搬动桌柜的工作孟亦交给了张警官,自己则慢慢悠悠地走到了浴室,这将会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孟亦打开了出水口上的盖子,从里面掏出了一大把头发,将其摊开,把里面大小合适的头发都挑了出来,放进了袋子里。孟亦走出来时,张警官已经挪走了桌柜,果然从下面发现了几滴血液。
张警官叫来人将血液收集了起来,将其和头发一起拿回去作DNA比对。做完一切后,孟亦再次和张警官一起坐在了警局,不一样的是这次两个人没有了之前的愁容,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轻松。孟亦看向累到睡在椅子上的张警官,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讨厌与人相处的他,居然对这个人放松了警惕,甚至有一点亲切感。
第二天正午,DNA比对结果出来了,这两个像是查看高考结果似的小心地揭开了那份资料。啪的一声,那一沓纸被张警官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我现在就去抓那小子。”
张警官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畅快,那几张纸上赫然写着那根头发确认为徐未兆的,血液确认为李端的。
随着证据链的完善,第三级逻辑链也完成了闭环:徐未兆因为李段杀害了自己的亲弟弟而怀恨在心,于是先去偷了孟亦家的刀和307号房间的房卡,之后引诱李端进入307号房间将其杀害,在处理完尸体之后,将死者的尸体重新带回了303号房间,最后通过绳子逃离现场。
当徐未兆再次来到这间幽闭的审讯室,他的表情依旧轻松,他似乎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样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奈与释然。这两个人的再次相遇仍是以平静开场,以无奈收尾。
“孟亦,我真羡慕你,”他抬起了头,嘴角微微扬起,“这就是我的命。”
“对了,我叫魏小宝。”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欲望,没有半点犹豫地用牙齿狠狠地咬在了自己的舌头上,他就这样死了,孟亦还一句话都没说他就这么死了。
孟亦看向了审讯室的监控摄像头摆了摆手,他的心里没有一丝的慌张,没有一丝的波澜。所谓聪明人的博弈,看的是谁能把自己书写的结局藏在最后。
孟亦的手机再次收到了那个人的短信:“恭喜通过考验。”同样的,短短几秒钟便消失不见,只不过这次的时间相对更长。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孟亦和张警官重新来到了这家酒店,警戒线什么的都已经被撤走了,酒店又恢复成了先前的样子。孟亦坐在椅子上,看着服务员们忙前忙后,张警官站在柜台前给酒店经理作心理安慰。
哗啦一声,杯子、毛巾掉了一地,一位女士用纸巾擦拭自己的裙子的同时,一位熟悉的服务员正趴在地上收拾狼藉,他的手机屏幕摔得粉碎。
“不对。”孟亦立马惊觉了起来,这个高度的话,手机屏幕是不可能摔成这个样子的,除非他每次摔倒都会摔掉手机。不过要办到这个的话,只有故意为之了。
孟亦走到那个服务员的边上,一把按住了那个服务员的手腕,大声喊道:“老张,这个人是偷窥狂。”
听到呼叫的老张立刻扭头看向孟亦,瞬间就反应过来把那个人死死按住。那个人被逮到警局后,认罪的也是干脆,从他的手机里也发现了大量的偷窥视频,甚至还有酒店房间内的视频。
孟亦表情严肃了起来,他之前确实没有注意过充电插孔,因为人都会下意识地认为那里不会有线索。
经过一段时间的翻找,孟亦找到了303号房间的视频。
老张笑呵呵地对孟亦说:“也难怪这小子没看到这个视频,我们从酒店里发现了十几个个针孔摄像头。”
看着视频里清晰的犯罪过程,孟亦将视频存到了手机里,再次看向了警局的监控摄像头。
拿着手机向那边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