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 染血的功名(1 / 2)将死之我就宠你又怎样首页

那人闻言,微微而笑:“秀才休要过谦,我虽不敏,适有拜读。爱惜文章瞻丽,稍有记诵。你听一下,可是你的?”

说着,他竟真的当场背诵起来。

“对曰:齿狄者,蛮夷别种也。恩不足以抚,威不足以加,夫子所谓夷狄有君,不如华夏之亡者,千百载为中国害。然余尝索《戎梁》,窃以为其族弥祸、多蹈寒岁。或曰,冰增数尺、华信迟至其是也……谨对。”

“又问:居诸递转,昼夜轮回……并举纲要,陈其可否。

再对:窃以,元气始萌,化阴阳而立天。日居月诸,致四时以成岁。是故八风修通,钦昊天方成历象,漏昼夜乃得百度……谨对。”

随着他的背诵,史连翩感觉好像有无数麦芒倒生脊背。涔涔冷汗,顿时就流了下来。

虽然只有两篇,但可以确定的,这正是她烧掉的那试卷。

潦草千言,她亲手付之于火,眼见着它烧成了灰。

如今,却被人近乎一字不差的背了出来。

不,并不是一字不差。这人所诵词句,比自己更加洗练,一看就是雕琢过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冥冥之中,真有鬼神在作祟不成?

“是我的……然而……”

“没什么然而。”

王孟此时,已收回话茬,笑眯眯的说:“今科无殿试,明天诸进士要到座主门下谢恩。俊秀二科同往。我怕你不知规矩,特地前来相告。可不要不至,或者晚到。冲撞了国家法度,惩罚下来。于面上不太好看。”

“我身上有疾,且是一女子……”

王孟此时,忽然作色,勃然道:“荒唐!天子都不嫌弃你是妇人,你还敢自怨自艾不成?至于有疾,最多不仕,并不影响鸾台高中,为秀才!每届进士不知凡几,你当人人都能放官?”

说着他忽然莫名一笑,道:“说起来,你是此科唯一的秀才呢!也是炎赵妇人,唯一登科。王命驱驰,切勿怠慢。二三其意,误了性命。”

史连翩愀然着脸,当然知道,此事避无可避避。不得已,也只能应道:“我去就是了。”

王孟闻言,面色又紧,微微斥道:“承应皇命,敢说‘去就是了’?”

史连翩又被噎了一下,只得改口:“奉命。”

王孟满意的点了点头,循循善诱道:“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史连翩想了一下:“此事中,其他人如何了?”

王孟一愣,有些意外她如此上道。

随即他残忍一笑,冷冷的说:“门吏郑则年议斩;知贡举李索,黜落下狱。”

史连翩听着,蓦然感到脊背发凉。努力支撑的身子摇晃,几乎有些站立不住。

“法出何处?”她问。

王孟哂笑一声:“汝擅刑名,孟知之也。不过这次,却是天子敕令。”

接下来的话,史连翩没有再问。

她自然知道皇帝的格后敕,更高于所谓律法。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抬起头,冷不丁的问:“忱王呢?”

“殿下所举之人,德行怪癖,不如举状。是谓所举非其人,按律可以徒。然贤侄高才,试五得三,按之又当得免罪。既如此,则殿下为国选士,不拘一格,可为天下表倡。自然天子勉励,多加班赏……”

史连翩深吸了口气:“如此,知贡举也是为国选士,何罪之有?”

王孟掸了掸衣上浮尘,忽而笑道:“李考功为国选士,自然无罪。可昨天有人告发,说他有一诗,题为’舜死’。

其辞曰:蛾眉悲洞庭,

帝子丧潇湘。

何如颍水畔,

犹正洗耳忙。”

史连翩更加不明所以:“这诗怎了?”

王孟轻轻眯起双眼,脸上的线条愈发柔和,慢悠悠笑道:“昔日,尧以天下让许由。许由洗耳不受,樊坚耻饮下流。及至唐尧徂落,百姓如丧考妣。舜之为帝,平洪水而诛暴臣,巍巍乎其功。后巡苍梧而殂,二妃殉之,洞庭悲而潇湘泣。当此之时,许由宁不悲乎?恨不得以身为代。其言不如洗耳,是堕圣人之教,而移圣朝之化。怨诽之心,刺讽之意,岂不昭欤?”

什么玩意儿?

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番刺耳的话语,使得她如遭雷震。一时之间,甚至连思绪都有些混乱了。

一个女秀才,却是染着血的。明明最开始,是个皇子胡闹,最后唯一没受影响的,竟然也是他。

这世道还真是荒唐。一如当年,他全家不得不赴死那般荒唐。

而且这诗,多少写的拙劣了点。何如颍水畔,犹正洗耳忙。到底是想夸,还是想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