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伮也是又急又气:“娘子,三郎君那般说了,您为何不应允。”
“可我若是拒了,再也没人求娶了,你觉得母亲会如何待我?”裴沂低声道:“更何况那何云初我也见过,未必有他们说得那么不堪。即便真不堪,看在阆王府的面上,也不会对我做什么。”无非就是相敬如宾而已。她不曾喜欢过什么人,应也不会讨厌什么人。
“娘子。”文伮闻言也不好继续说,她心知这不是真正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裴沂并不想把其他人卷入她和佟林纾的纷争之中。
这个府上,佟林纾只需要恨她一个人,就可以让整个王府平平和和。
裴沂的认命也换来了此后的平静。裴恒再也没出现过,裴汶就更不会过来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院里的枯叶落了一地,裴云两家的事情也已经板上钉钉。
文伮着人打扫院子的时候,发现裴沂正蹲在树脚下,也不知在做什么。等到走近了,才发现裴沂正用一根小树枝轻轻搅着一个蚂蚁窝。成片的蚂蚁铺在湿淋淋的泥土上,看得人心里发麻。
“娘子,您在做什么?”她急忙伸手将裴沂拉起来。
裴沂也由着她拉起来,只是她之前蹲在地上,衣摆都被弄脏了。文伮更加心疼了,拽着她回屋,一边给她找衣服一边道:“娘子,您若实在不喜,便拒了这门亲事,大娘子三郎君还有四郎君都会帮您的。”
“可母亲想啊。”只要能把她送出去,佟林纾不会计较付出的代价。
“娘子,您这般何苦?”文伮有时候真希望裴沂能够大哭一场或许大闹一次,但裴沂从未在人前失态过。她依旧是裴府里软弱可欺的十一娘子,可谁又知这软弱的背后是怎样的不甘与偏执。
不久云家送来拜帖商量了下聘的日子。而促成了一门婚事的缃贵妃十分欣慰,召裴沂入宫,说是要给她添妆。
这泼天的福气是别人求不来的。这样一来,拒婚之事就更不好说了。佟林纾心里不舒坦,看裴沂更不顺眼,但还是带人入宫了。
长这么大,裴沂第一次进宫,虽然去的只是缃贵妃的六爻殿。但其奢华尊荣自是阆王府不能比的。
缃贵妃似乎很喜欢裴沂,每次看到她都眉眼含笑。这次更是拉着她的手与她说起话来。说的无非是这女娘嫁人后该做些什么。
裴沂自小学了很多礼仪教养,自然也知道一些成亲之后的事情。从夫从母,要孝顺长辈爱护晚辈,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这些事情,她已经听了很多,但再听一次也没有不耐烦。
“这嫁人之后,要学的东西可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楚的。但你要知道一点,那就是凡事不要自作主张,郎君们可不喜欢自作主张的女娘。”缃贵妃微微叹了一声,连带着眉眼间也多了一些愁绪。
裴沂没有说话,只是恭敬的坐在一边,静待缃贵妃调理自己的情绪。
“那云家儿郎,姨母是见过的,长得是一表人才,就是性子顽劣一些。但少年人,哪有不顽劣的,就拿你表哥来说,还不是一天到晚不着调的。不是找人骑射,便是整个赏菊宴,一点正事都不学。”
这话,裴沂没敢接。倒是佟疏予道:“大皇子谦厚待人,在一众学子中名声极好,缃贵妃不用过多忧虑。”
“他到底是缺了……罢了,今儿是给十一送福气,可不是听吾埋汰谁的。”缃贵妃摸摸裴沂的头道:“嫁人啊,莫看外表也莫因表象而定夺。你若真心待人,想必也会有人真心待你。”
缃贵妃出手,自然是给足排面。但佟林纾并未感觉到多高兴,甚至在离开六爻殿之后,脸色就沉了下去。她冷冷的扫了裴沂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径直离去。
刚走过宫墙,便见前方有人走来。佟林纾一眼便瞧见是何人,连忙拉着裴沂避到一旁。
“然是阆王妃,阆王妃近来可好?”陈文以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走过来,见到佟林纾便微微行礼示好。
“谢过殿下,之前承蒙殿下赐医官,王府上下很是感激。”佟林纾示意裴沂跟着行礼,裴沂急忙欠身行礼。
陈文以的目光落在了裴沂身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佟林纾便道:“这是小女裴沂。想必殿下已经见过了。”不然也不会有赐医官之事。
陈文以自然是见过的,他点点头道:“孤刚刚回来,还未到王府拜访,还望王妃见谅。听闻十一要定亲了,可有此事?”
他直接称呼十一,而非裴沂,这倒是让佟林纾瞬间皱起眉来。但她很快收敛表情道:“如今尚在议亲阶段,还未正式下聘。”
陈文以闻言露出一丝笑容,道:“这女娘成亲,当真是急不得,王妃可要选好人才对。”
“谢殿下提醒。”佟林纾说完便以时辰不早了,告退离去。
裴沂也跟在她的身后,在从陈文以身边经过的时候,陈文以突然问:“你那女侍的伤可好了?”
“文伮的伤已无大碍,谢殿下关心。”
“那便好。”陈文以也不再询问,目送她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