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黑。

明是非点燃火把，亲手烧掉自己的药铺。

木质的房屋在冰冷的雪地中熊熊燃烧。

噼里啪啦响着。

屋中，散乱倒错着数百具人类的尸体。

尸体之上，开满密密麻麻鲜红如血的花瓣。

盛放！

如阴界冥河之畔的彼岸花海。

诡幻而凄美。

可惜它们也随着尸体一起焚化为残渣。

散发出焦糊的臭肉味来。

屋外。

明是非指尖滴出的鲜红血液，在雪地上画成了一个诡异的阵法。

圆形的古老纹篆。

外侧是一圈玄奥深邃的龙蛇盘纹。

中间，则是一个硕大的“炽”字。

明是非凝望着那个“炽”，久未眨眼。

木屋狂野的火焰投射在他的双眸之上。

随着火光的激烈跃动，他的眼神开始逐渐狠戾起来。

牙关紧紧咬着。

仿佛无数年的不甘，被欺骗的愤怒，都要在这一刻喷薄而出：

“我！”

“明是非！”

他用力地说着。

声音干硬地从齿间挤出来。

“从今日起不再信奉炽仙尊！”

“我从此刻开始弃约！”

话音刚落，阵法就发出紫色的光芒，汇聚成了一团光晕，在空中拖着长长的尾巴打了几个旋子后，飞入了明是非的体内。

“呼——”

明是非舒心地喘了一口长气，整个身子都松弛下来，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宛如一个被关押数十载的囚犯，终于挣脱了自己的牢笼。

明是非抬头望天。

仿若与九霄之上的神明对视。

目光冷峻桀骜，嘴角渐渐拧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

“从今后，我不再是原来那个明是非，明药师了。”

“和你一样，我要成为万万人信仰的神！至高无上的神！”

“曾经的明是非已经死了！”

“从今天起，我的名字叫做——”

“噩仙尊！”

————

————

天刚亮。

明是非裹着旧棉衣，拉开了药铺的木板门。

寒风卷着碎雪刮进屋子，扎得他脸上生疼。

“呼——”

他用手捂着嘴，哈了口热气。

热气在脸上氤氲着，整个人舒服了不少。

门外是旧街道，白皑皑的一片，空中飘着不大的雪点子。

路上，卖炭的老陈头瘦骨嶙峋，拉着板车艰难前进，像匹快累死的老黑马。

雪地无声。

只有破旧的板车轮子发出吱呀的呻吟。

像哭一样。

老陈头眼眉紧皱。

今天的雪小了，生意又要差了。

“哈哈。”

明是非却表现出简单的喜悦：

“真不错。”

“今天的雪比昨天小些，又可以省下几块炭了。”

在炽炎大陆这个终年积雪的地方，炭可是刚需，价格虽不贵，但烧多了也不便宜。

每天省几块炭，对明是非而言，意味着遥远的未来，可以早几个月凑够买房的钱。

到时候用自己的房子开药铺，省下的租金就能用来凑彩礼，娶个老婆。

父母从小就教育他，好日子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

明是非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二十四岁，过着节衣缩食，紧巴巴的日子。

只要努力，多做事，多存钱，十年后，日子就会好起来的。

他这样相信着。

“早啊，明药师。”一旁有人问候。

是隔壁布坊的掌柜余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