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苏昭走到严平身旁，俯下身子，观察鱼缸里的金鱼。两条小金鱼目光呆滞地吐着泡泡，一条骑着另一条，随着造氧机的水流缓慢漂浮。

“真好啊，它们想睡觉就睡觉。”

“行了，别在这里油腔滑调的。”严平尖刻地嘴了他一句，在饮水机里接了杯热水，递给苏昭。

“怎么，昨晚上偷牛去了？考着试还能睡着？”

没有给苏昭说话的机会，严平将卷子摊在自己翘着的二郎腿上，皱着眉头。

“你看你这字，啧啧，我要是高考号卷的老师，先给你扣两分卷面。”

他拿着红笔飞速地勾画。

“你说你怎么就不能好好练练字呢？这么潦草，你知道高考作文的平均审阅时间是多少吗？八秒！八秒钟！他们就会从头到尾扫过一遍，你作文写得再好，人家字都看不懂有什么用？

“别说语文了，整个文综，你把字练好了能提多少分你算过没有？”

苏昭坐到板凳上，双手捧着热水杯喝了一口，闭口不言，抬头望天。这种时候当然只有什么也不说。

严平勾画完，算算分数，在卷头上写了一个大大的70。

“作文我算你运气好，50分，那又能怎样？你这样的语文水平，考不上130都该觉得丢人！但你不练字，上限就摆在这里了。高考的每一分都很珍贵，尤其是语文这样的学科，别人是争取不到的，你应该懂得珍惜。”

说完，严平叹了口气，把卷子放在桌上。

“我知道了，严老师，我一定好好练字。”苏昭中规中矩地回应道。他还没有从梦的余韵中缓过神来。

严平冷笑了一声：“你要是真知道，这些话我也不用重复说两年了。”

他顿了顿，又说。

“作文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一时间苏昭有些恍惚，还以为严平在说课堂作文的事情。他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说新理念作文大赛的作文。

新理念作文大赛是一家杂志社《萌发》联合多个全国顶尖大学发起共同主办的一项赛事，面向全国学生，力图还给语文这一学科应有的人文性和审美性，提高学生们的综合素质。

讲得简单点，就是高考有加分。

严平自然也是从这一层面上进行考虑的。

一般的学生也就罢了，像苏昭这样语文有特长的学生，这就是一条好出路。不管怎么说，写篇作文也不算浪费时间。

另一层则是，严平本人不算古板的老学究。

从他的教学方式也可见得，尽管同无数老师班主任一样，他要不断让学生做题、强调高考的重要性，但在大多数课上，他还采取了让每名学生轮流课前演讲的方式锻炼学生的综合素养。

也允许学生们携带课外书到教室来阅读，只要不是什么漫画。

且不提这新理念作文大赛能否带来高考上的收益，让学生多历练一番也是好的。

“我还没有什么头绪，不过，总归是写小说吧。”苏昭摇了摇头。

“小说吗？......不急，写好了慢慢改，还有时间。”严平这时候倒是安慰起了苏昭，“反正要做就尽量做好，认真对待，用你以前写过的散文也可以。”

“不行。”苏昭看着严平老师的眼睛，语气没有加重，只是简单地吐出这两个字，“要写最好的，那就也是最新的。”

严平看着眼前学生坚定的样子，笑了笑：“你有这样的心气就好，这也是你比别人强的地方，要好好把握。话又说回来，你怎么不能把你这股劲用在练字上呢？你认真练个把月，只准写楷书，肯定能有所提升！”

苏昭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只顾大口喝水。

“行吧，睡也睡够了，回去好好上课！哦，对了。”

严平忽然又想起来，开口说道。

“课前演讲马上轮到你了，好好准备，别跟以前一样拿着稿子念，这次得脱稿，不然一点锻炼的效果都没有。

“这一轮到你之后没几个了，上了高三，再搞这种活动也不太合适，也算是你最后一次展示的机会，别太不当回事了。就这样，走吧走吧。”

严平将苏昭赶了出去，这时间正巧跑操结束，陆陆续续有同学爬上楼梯，冲进厕所。他们穿着黑色的校服，密密麻麻拥挤在一起，就像一群前赴后继的蚂蚁，如同他在梦中所看到的景色一般。

这种类比让他觉得很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