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国·晋州·大同府·云县。
山桃红花挤满了整个山头,元江春水滚滚向前流。惊涛拍岸时,卷起千重浪。
正是春末夏初,天刚蒙蒙亮,远方出现一抹鱼肚白。
渡口不远处,一个个早起的小商贩正摆着自己的货物大声吆喝着,试图拉拢前来逛早市的行人的目光。
早市在云县北面离码头不远的地方,占了整整一条街,东西走向。
突然,西边的早市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紧接着,就听到有人跑着,小声叫喊:
“刘扒皮来了!刘扒皮!”
听到这声音,登时有人开始收拾起摊位上的东西准备跑路。
刘扒皮是早市的人给刘封的绰号,对这个搜刮民脂民膏的流氓无赖头子,县里人都恨得牙痒痒。
可没办法,人家是豹帮的干事,私下里叫刘扒皮,明面儿上还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刘爷。
……
早市西口。
“刘爷,求求您行行好吧!您前天刚说了凡是农民来早市摆摊,统一下个月收摊位费,怎么能说变就变呢?老汉我前几天刚在南郊结清了上个月的摊位费,手里实在没钱了呀。您就当可怜可怜我,给个活路吧!”
一名头戴草帽,皮肤黝黑,因常年暴晒而有些皮肤皲裂的的瘦小老汉,满脸绝望地哀求着。
“下个月?我什么时候说过?阿通,我说过吗?”
一名身材高大、体格健硕,身穿一袭粗布麻衣赤裸着双臂的年轻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老头,满脸诧异地向身后一个黑脸壮汉问道。
在其身后,一群同样打扮的流氓泼皮抱臂而立,表情戏谑,嘴角带着冷笑。
“没说过,封哥。你说的是下一个收费日收摊位费。”
黑脸汉子的声音很厚实,甚至低沉到有些发闷。
刘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笑道:
“张叔啊,你年纪大了,没听明白话。我说的可不是下个月,我这里收钱一向是从来早市摆摊的第三天起计算,这玩意儿叫计费周期,每三十天收一次。”
“刘爷!您……您这是逼我寻死啊!”
瘦小老汉“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神情悲怆,哭嚎着喊道:“刘爷!您可怜可怜我,一大把年纪还要下地,上下老小五口人全靠我一人养活啊!就当是看在我如此不易的份儿上,少收点儿吧!”
老汉说完,抹了一把眼泪。
“不容易?”
刘封一声冷笑:“这世道,谁容易?你不容易我就容易了?我体谅你,谁特么体谅我!”
话语停顿间,刘封亮出一副冷厉的神情,眼神凶狠道:
“张老汉,我告诉你!我跟你要的摊位费可是比南郊那边足足低了三成!一毛钱也不多要,一分钱都不能少!别特么给脸不要脸!今儿要是不给,我就拿你全家去上贡土地爷!”
听闻此话,瘦小黝黑的张老汉霎时面如死灰,颤颤巍巍,嗫嚅着再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老汉旁边摊位上的众人见状,却是纷纷面露不忍之色,同情可怜张老汉的同时心里极为不忿。
但大都是敢怒不敢言。
“刘封,大家都住在附近,街坊邻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有必要把事情做这么绝吗?张老汉说到底也是你的邻居兼长辈,在你小时候还见他抱过你嘞,你至于为了一点钱把他往死路上逼么?”
菜摊旁边,卖水果的王婆忍不住开口打抱不平。
她自认为有些辈分,还是个女人,刘封总不至于对她出手。
“倚老卖老的东西!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封哥不整挫收拾你们这群老东西,不代表我周通不会!”
还没等刘封发话,站在刘封身后的短衣短裤的黑脸汉子就抢先指着王婆怒骂。
因他身材魁梧力大如牛,一身腱子肉,尤其是胸口,跟两座大山似的,故而被刘封等人叫做“猩猩”。
猩猩姓周,单名一个通。
眼见周通还想上去给王婆点儿教训,刘封把手臂一横,拦了下来。
他打量了王婆一眼,忽地咧嘴一笑,拍手道:“好好好,王婆还真是心善得很啊!仗义执言,好一番菩萨心肠!”
他直直盯着王婆,皮笑肉不笑,活似一座弥勒佛:“既然王婆这么好心,又说了只是一点儿小钱,那就由你替张老汉出了呗?想来你会很乐意帮邻居这个忙吧。”
“……”
见到王婆没回话,刘封轻笑一声,沉声道:“王婆总不会是嘴上说说而已吧?”
“我……我家里还有好些人要养活……”
刚才还气势十足,一脸正义的王婆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很是挂不住面子,出言解释,声音却越来越低。
最终只能暗啐一声转过身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其余众人本就惧怕刘封等人,眼见以骂街泼妇闻名的王婆都吃了瘪,更加不敢再出声说些什么。
刘封眼神扫过,所有人都目光躲闪,唯恐避之不及。
他摊了摊手,大声问道:“有人愿意帮张老汉出一些小钱吗?”
原本热闹的早市此刻鸦雀无声,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