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阴阳怪气的嘲讽腔调,一时怒不可遏,李陵作势冲出。
眼疾手快,去不得一把拽住,“此仇早晚会报,但眼下不宜动手。将士们都还等着,请将军忍耐一二。”
劝主将其实也在劝自己,几欲破口大骂,人最终强忍下来。男儿输则输矣,大不了赔上性命,岂可逞口舌之快。
掷石块多番试探,直到山顶再无任何反应,两人才交替掩护谨慎下山。
黑暗中的山林危机四伏,寸步不离营门,巴巴守望的铜尼不住念叨,“这可咋办?都去了这么长时间,人怎么还没……”
冲喜出望外的胡人裨将压压手,面对期盼目光,去不得轻轻摇头,一行人直入军营。
大帐内死一般沉寂,不安情绪四处扩散,校尉韩延年及众军吏坐立不安。
见两人终于出现,方才放下心,人群蜂拥围上。心里有愧,韩延年更显关切,不迭声地询问战果。
颓然坐下,李陵半晌无语。面对众多殷切目光及连声垂询,长叹一声。
“唉——兵败于斯,唯死以报国……”
“将军此番威震匈奴,陛下也不会让死,日后再想其他办法回去。如浞野侯虽被匈奴人俘获,但逃回后依然受陛下礼遇,何况将军……”
人群中冒出一嗓子,从者亦云,默者更众。
“别说了,我要不死,绝非壮士!”话语斩钉截铁,李陵闷声下令,“即刻派人斩旗藏宝并掩埋死难将士!”
犹豫一会,去不得如实相告,“禀将军,我们在进军路上每隔三十里埋下三千支箭,每处藏点另有可供一百人一天所需干粮和五十袋水囊。如能顺利突围,找到任一藏点取用,返回遮虏障并非难事。”
“箭支?”眼神一亮,可转眼黯淡下去,李陵默默叹口气,“此处据你所说的最近埋藏点至少三四十里地,即便侥幸脱困,也难以摆脱匈奴骑兵的疯狂追杀……”
按令而行,帐外人影攒动,众亲卫闷声不响忙碌。立于帐外,死死盯视南山方向,李陵一言不发。
死结的确解不开,但也绝不认命,去不得不再作声。寸步不离,铜尼心急火燎,可又不敢擅自插话,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尽斩旌旗,择地埋藏珍宝并草草掩埋死难兄弟。心情早跌至低谷,执行任务的众人一个个像闷葫芦一样。
沉默良久,李陵扼腕叹息,“只要再有数十支箭,足以逃出生天。可如今无力再战,天亮只有束手待擒。不如各作鸟兽散,兴许还有人能逃回去报告陛下。”
事已至此,一切回天无力。与两位裨将简短协商,把令牌交给负责督战的去不得,李陵下令分发仅剩的给养。
全体将士每人分得两升干粮,一大块冰。约定在遮虏障会合,以夜半击鼓为号,各自分散突围。
出军帐仔细观察夜色,伸出舌头,伸展双臂,去不得闭紧眼,用心静静感受。不敢打扰,守候一旁,铜尼急得不行。
“我们走!”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浅浅笑意,去不得甩开大步,直奔所部营帐,一路思考一路下令:
“回营后派人尽快统计出马匹准确数量及马料存量,一人应该有一匹马。集中马料后均分,并抓紧时间喂马。分头遣人告知各部,如果有人愿意随我们突围,可在帐外列队……”
脑子灵光一闪,停下脚步,人转身望向黑暗中的北山山峦,“你即刻回营,挑出最得力的四个人,按我说的布置妥当后,带人随我出击!哦,派人对所有马匹裹蹄,上钳马,并蒙住马眼!”
“诺!”耐心听完,铜尼掉头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