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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阿四原本不叫普阿四,他姓普,单名一个凉。至于为什么被叫做普阿四,没有人问,他自个儿也不愿提。

他是个刺客,从小便是。

普凉有个师父,对他如同父亲那般。继父。

师父教会了普凉杀人,教会了普凉用毒,教会了普凉如何活下去。

所以普凉从刚刚会说话时便能举起刀来杀人;他知道怎样炼制出无解的毒药,怎样悄无声息地使人中毒,中毒的人至死都毫无察觉;他明白卑躬屈膝的姿态能够使对方放松戒备,然后他便会出手,不是别人死便是他亡。

普凉的师父是一名相当出类拔萃的刺客,因此身为其唯一徒弟的普凉也经常接到超出他能力、及其危险的蝶令。事后回想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究竟是如何活着回来的。每次他回来,血液都把深色的衣衫染透了,别人的,还有他的。

师父这时总会一皱眉,手法粗暴地给普凉上好药,便丢他回房间里自生自灭。

不过普凉很幸运,每次他都能挺过去,只在身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疤痕。

在普凉没接蝶令身体又好的闲暇日子里,师父就会拿他来试药。现在谈起简简单单一句话便能一带而过的事,当时却是生不如死度秒如年,无时无刻不想一死了之,不过仍是拼着一口气吊着命强撑了下来。

更何况后来再没有毒能对普凉产生效用时,师父便不再拿他来试药。

“普凉,你想知道我是怎么捡你回来的吗?”

某天,闲来无事的师父饮了口酒,眯着眼问同样闲来无事的普凉。

普凉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哪怕这是有关于他的身世的也同样。于是普凉回道:“不知道。不想知道。”

普凉眼神状若无意地扫过师父的手,那只手瘦削苍白,每每端起酒盅时不易察觉地颤抖。

虽说在界内一直广有薄名,拿重金上门只求能首肯出手一次的也不在少数,但师父已经很久没有接过蝶令,拿钱杀过一个人了。

普凉知道为什么。

在饮至微醺时,师父曾经吐露过一个名字,那是师父深爱过的一个女子,爱得彻骨铭心,甚至为她动了金盆洗手的念头。可惜染满鲜血的手是没那么容易洗干净的,到最后,师父不得不选择亲手杀死她。

更可悲的是,那女子到死都不知道师父喜欢她。

师父说,如此便好。

也是,如果那女子知道了,面对死亡时不是显得更加可悲了吗?

师父不知道普凉此时的心绪跑到了何处,自顾自地继续说:“我是在漠西捡到你的。唔,是个离扶渠足足有一百多里地鸟不拉屎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遇见你的时候你趴在一头不知道死了多久的骆驼身上,和看起来比你还大的秃鹫抢腐肉吃。”

普凉对这段从师父口中了解到的过往没有半点的记忆,只是扁了扁嘴,觉得这听起来又惨又不体面。

“不过我捡你回来也不是因为见你过得凄惨而突发善心。”师父想了想,补上一句。

这普凉是知道的。师父几乎是半强迫地要求普凉去接危险的蝶令,拿他试毒,从来不甚在乎他的死活。就连他深爱的女子,最后不也是说杀便杀了吗?

普凉的师父当真是冷心冷性的无情之人,所以他也学得百毒不侵。

……

……

“既然你说要杀我,从刚才开始就有许多机会的。”虚与一本正经地说道。

“正因为有许多机会,”普阿四微微地躬了躬身,像是在行礼,“所以,现在也不迟。”

普阿四多年蛰伏养就的刺客秉性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先前的不动声色,在发现虚与片刻的松懈之后马上被粉碎,展露出内里的狠厉。

虚与移刀挡住普阿四突然发作的一记上劈,凝神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将手中的短匕换成了微弯的双手手刀。他手腕一翻,刀背向旁里一陈,将将挡住普阿四向侧面而来的进攻。

既要战,那便战!

普阿四的武器适合近身作战,而窄刀赤尾之于普阿四的手刀的优势无外乎是多出的攻击距离。虚与明白这点,不欲与普阿四多做纠缠,且战且退,不住往后方和左右腾挪躲闪,试图拉开距离。

但普阿四跟得太紧,进攻的节奏又快而不乱。连番的受伤,虚与开始分寸大乱,左右支绌,身上平添几道不深但也不算浅的伤痕。

从一处传递到全身的疼痛让虚与感受到了迫在眉睫的危机感。有那么一刹那他恨透了自己实在不足的天分,但马上他便摈弃了这杂念。

虚与不惜命,但现在他的命并不完全属于自己,他不敢随意地挥霍。他现在还不该能稀里糊涂地死,起码要将他要做的事全都完成。

窄刀又险险挡住普阿四的一刺,在往回短暂的一缩之后,忽又被高举起悍然砍下。虚与这一击之下留下的空门极大,但普阿四来不及抓住这个机会,刀锋锐利的寒意已袭他的面门!

退无可退,便以攻为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