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色如清冽的泉水一般,荡起波纹,永不沉睡的霓虹灯无休止的闪烁着。
脏乱破败的猫屋,收拾好战后残骸与尸体的妖怪们已经累的睡倒了一地,瑞秋和萤拥抱在一起以一种不雅的姿势四肢纠缠着,小鲤鱼在角落里咕噜咕噜的吐着泡泡,而藏镜也在妖怪酿造的酒的作用下陷入了最为深沉的睡眠之中。
那这也是他从儿时起就一直下意识所避免发生的,因为如果他一旦失去意识,那么他就会回到那里,那个他一直都在遗忘着的地方。
梦境中永远都是那么的光怪陆离,就像我们儿时玩的万花筒一般,奇妙而又恐怖,暧昧不清的诡异色彩仿佛是扭曲在一起的调色板上的颜料一般,纠缠在一起,晦涩难明。
而藏镜就悬浮于其上,他缓缓醒来睁开了眼睛看着四周,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头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在暗骂了一声后就坠入了更深层次的梦境之中,不,应该说是他的灵魂最深处。
扭曲晦涩的色彩就像潮水一般褪去,他来到了一处古老的恢弘而又破旧的神殿,皑皑白骨铺满了神殿,不知名生物的血肉被编织成了一条鲜红柔软的地毯,那千米高的石制穹顶上绘画着已经有些剥落和褪色的一副副血腥而又壮美的史诗,粗大的石柱就像传说中女娲补天时所锯断的巨龟的四只脚一般,并且雕刻着精美绝伦的图案与人像。
空荡破旧的神殿中回荡着藏镜的脚步声,还有枯骨被踩碎时发出的清脆响声,与巨大恢弘的神殿相比,他的身影是那么的渺小,还不足神殿中倒塌的一块碎石大。
走到神殿中心,看着那由一把把漆黑的断剑与惨白的枯骨编制成的百米王座,藏镜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后露出了一个追忆与苦涩的笑容,然后平静的掏出一根烟点燃后深深的吸了一口,就坐在王座下的台阶上仰起头,透过朦胧的烟雾与破碎的穹顶,静静的看着外面闪烁着的美丽星空。
就在他刚刚抽完烟第一支烟时,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
“你又回来了。”
仿佛早有所觉,藏镜在石阶上掐灭了手中的香烟回答:“嗯,是啊。”
“听起来很不情愿,怎么这次又是被人用枪打伤了头?”
“没,你说的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这次好像是因为喝了一些妖怪的魂酒,所以封印有点松动了。”
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会儿,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然后感叹了一句
“十几年前吗?原来你已经这么久没有回来了啊,那么你这次还是不准备接受我吗?”
藏镜躺在石阶上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没错,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挺热闹的,有了漂亮老婆,还有了几个挺淘气的女儿,嘛,要是再找到老妈她们就更好了。
人啊,平平淡淡才是真。”
“平平淡淡?哈哈哈,你可真是全位面最优秀的喜剧演员,而且,你真的不怕莎布尼古拉斯和尤格索托斯她们带着旧日支配者们杀了你吗?”
躺在石阶上,藏镜翘着二郎腿摆了摆手打断了那个声音
“得了吧,说真的,如果她们要是想杀我的话我早就死了,哪还能像现在一样,在这和你闲扯淡。”
那个声音沉默了很长时间,叹了一口气后说道:“看来你还是没有看清楚事情的本质,你已经被人类的那些无聊而又虚假的情感所蒙蔽了双眼。”
藏镜沉默一会儿,神殿中也陷入了死寂之中,只有香烟燃烧的声音在微微作响。
“嘛,谁知道呢?不过我现在挺满意的,毕竟作为人类总是会死的吧?”藏镜看着头顶的星空,低声的呢喃着:“而死亡对于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赎罪的方式……毕竟……那些已经塞满了我灵魂中的亡者,可是一直都在痛苦的哀嚎着呢啊。”
听到藏镜的话,那个声音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他咆哮着
“那是他们的荣幸!只有推翻三柱神与破灭纪元的降临!一切血肉生命才能够拥抱自由的意志!而不是像木偶一样被纪元所操控!被纪元所奴役!被纪元所屠杀!”
藏镜听着那愤怒的咆哮不以为意平静的反驳道:“与付出生命的代价相比,我想更多的生命还是会选择继续无知的生活下去吧?”
“那是因为他们都是一些目光浅显的蠢货!”
“不,是你看的太远了而已,已经远到几乎没有人能追上你的步伐了,曾经那些已经死去的追随者中,又有几个人是真的理解你的理想呢?”
“……”
“没有吧?”
那个声音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努力的辩驳着“不,还有一个会人理解我的!星辰塞曦娅她一定会理解我!她……”
掐灭的最后一支烟,藏镜站起身拍了拍屁股看着破败的神殿笑着说道:“别嘴犟了,我还不了解你吗?说真的,你的那个理想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伟大也太过于沉重了,一条注定没有人理解的道路,想想就觉得孤独的可怕。”
所以,抱歉了,我想我永远也不会选择重新拾起那份理想与意志,它实在是太可怕了,无论是对于我还是对于婉萌来说都太过于沉重和残忍了。而我也支付不起那份代价,所以就让我这么苟且的偷活下去吧,就当成一切都不知道好了,继续隐瞒下去……
没有听到那个声音回答,藏镜抻了个懒腰,怀念的看了一眼四周后继续说道:“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还是老规矩封印这段记忆,然后再重新加固灵魂封印,免得那些亡魂又从我的身体里爬出来,我可不想十五年前的那件事在重新上演一遍。”
“你还要欺骗自己多久?”
听到这个问题藏镜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平静的回答:“一直到死……”
说完藏镜便一步一步走出了神殿,最后消失不见。
而神殿中却又突然出现了脚步声,透过穹顶的星辉照烁之下,隐约间可以看到那是一个与藏镜长相一模一样,穿着鲜血御神袍且面色苍白的男人,他走到了王座前一边轻轻的抚摸着冰冷残缺的王座一边缓缓的说着
“一直到死吗?呵,太天真了,我已经为你铺好了前方的道路。所以很快你就会重新拾起我这个已经被你抛弃了的记忆,然后再次踏上那条曾经走完的路。因为你可是万物血肉的缔造者……阿纳修,而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类,藏镜?可笑的名字。”
“就我们拭目以待吧……”
“众教徒们,以血肉之主的名义命令你们!阿纳修肃!”
说完他便缓缓的坐在了古老的王座之上,就如亘古之前万神朝拜之时,神色庄严而又神圣,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藏镜下次的到来。
到那时,血肉教派将会再次复兴并席卷众神。到那时,三柱神将会再次回想起绝望的恐惧。到那时,血肉的生灵们将会高举自由的旗帜推倒纪元的降临。到那时……自由……这个世间最美的词汇将会真正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