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早已不见影踪。
在这初春时节,最可贵的,是那一点点在释放的生命力。
旧时的石板街道,经过这几阵的春雨洗礼后,晃然一新,多出了几分生机。不远处的梢头枝叶正慢慢唤醒出嫩芽来,指望带来些希望的绿意,给这淳朴的小镇上也能涂染几笔难得的姿色来。
“啊……终于熬过了这一场寒冷的夜。”
顺那清波奔东的溪流,也静静地欢畅。可这石桥之下的一侧台阶上,正坐有一个男子在轻声地叹息。好奇地细细望去,见他还在微微发抖,却不知因何落魄到这般田地。
近处看来,还是个戴眼镜的斯文书生打扮。除去那幅可供观赏的面容,腿上的破布与他后背上夹杂几分脏点的毯子,甚至到了不堪的地步。
更为遗憾的,是那满头凌乱的长发,有不少的地方开始打作个结儿,也不知在何时洗过一回头了,已然披肩的样子。殊不知再联想一番书生模样来,这两下一对比,却又显得那么地格格不入。
“二月二十六,不觉也走了一个月还多几天呢。”
这人自言自语道,没准这惨淡的光景还把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傻子”。这世道,有时候一个“傻子”,反倒比一个“聪明人”快乐得多。
只见他把披在身上的毯子慢慢拉了下来,放在了胸前又团成了一团。侧转个身子,打开了在身旁的包袱,小心地将毯子给包在了一起。
看来,多半也经历了不少苦难的考验吧?
莫非此人,是从那东北的隆隆战火声中奋力捡了一条命的逃难者?不然,也不至于如此糟糕的境地吧。从东洋而来的那群侵略者甚为嚣张气焰,二话不说就抢夺了北部三省,加上国内也军阀割据,谁又能顾得了谁呢?
就像这个人一样,连自己的生命也只能半吊着。再联想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们,又能往何处逃亡呢?政府已然四分五裂,对于大多数国人而言,能保全住自己的性命,早算作一件幸运至极的事情了。
而这人竟然能一路西窜,来到这溪花镇西川的东北,又怎能不算作一件幸事呢?
因为
如今这西川盆地,远离战火……简直成了一片宁静中的天堂!
古有“天府之国”美誉的宝地,山陵环绕,江流滋润。加上这东洋而来的战火,与之相去甚远,殊不知竟成了泱泱大国之中少有的一块能够去安居乐业的“沃土”!
晨光在慢慢地冲泡,那隐隐浮现在海面的云霞。没多久,那圆圆的红日,便迫不及待地升起来了。
此时,街道的行人商贩也随之多了起来。沉寂一夜的溪花小镇,也就在这耀眼红光猛然一跃的时候,变得热闹起来了。
“去上面找口饭吃,再继续朝前走吧。”
桥下那人边说着,又提起了身旁包袱,沿那石阶朝上爬去。
大概迈了有三十多步的样子,这年轻的书生才完全暴露在过往行人的视野里。
他朝石桥的右边走去,紧紧贴着那边缘,靠得很近很近。一路上又低着头,在喧喧嚷嚷的人群之中,沦落成了一个根本毫无起眼的小角色。
也正是由于这种的“卑微”,再联想他从那曾经的故土一路走来……心中,不觉又肃然起敬。
最起码,这是一个极其热爱生命的人。
“来,要不要……过来看一看?”
“什么馅的,怎么能这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