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复习策略后,似乎胜利已在眼前,兴奋的大脑无法刹车停下来,鸡叫头遍,队里的打更人喊叫各家各户起来做饭,我还没能入睡。
“曲队长我在公社报考了教师,想请几天假复习?”早上我揉着朦胧的睡眼,去队里找队长。
“做梦娶媳妇呀,你咋竟想好事呢,那老师那么好考呀?再说眼下备耕正忙人手还不够呢,你走了活儿谁干?”队长一脸鄙视的神情,不同意给假。
屈文正给牲口拌草料,他抬头瞟了一眼我,之后照着枣红马头上抬手就是一料叉,嘴里骂着:“败家牲口净想高口味,这草料还不愿吃,妈的你想干啥?”
我知道他这是在指槡骂槐,并没搭理屈文,又跟曲队长请求说:“曲大伯,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就让我试一试吧?”
旁边站着的几个人很同情我,听着队长的话不是滋味,知道我老实巴交的不善争辩,就凑上来七嘴八舌开腔了。
“你说下地有啥出息?考上老师可是好事啊,不能为队里忙就当误人家孩子前途吧?”住前院邻居的李二叔叼着纸烟嚷嚷道。
岳天明说:“这不光鲁强个人的事,是县里选能人充实教师队伍,咱们得顾大局,农活再忙也不差他一个人。”
“还是岳队长说得对,咋忙也不差他一个。”大家一齐开口了,七嘴八舌地都数落着队长的不是。
“谢谢大伙对我鲁强的关怀!”
这样一来,让曲队长很难堪,他很不自然地笑着说:“大家是误会了,你们哪知道我当这个队长的难处,能不给假吗?队里再忙都得支持鲁强这事呀!”
最终曲世奎还是准假了。见队里有那么多人的支持,让我心生感激,觉得这次若再是竹篮打水,无颜面对他们这纯朴的厚望。
“鲁强你就专心复习吧?家里的事有我呢。”请假回来翠花笑着吩咐道。
“媳妇我真怕这次再让你失望了。”我心存恐惧地说。
“老公你想那么多干嘛?只要尽了力,考不上咱也不后悔。”
一晃在家里复习一周了。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除吃饭睡觉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背政治书,演算数学题。晚上虽午夜方睡,可第二天又早早起床。学着学着,就感觉自己这脑袋木讷了,如针扎一样闷痛。
“翠花我这是咋了?就感觉脑袋酱混酱混的呢”
她上前摸摸我的前额:“鲁强你这头也不发烧呀,是不是学猛了?”
我把政治书交给翠花说:“媳妇你拿书上的题考考我。”
没想到让她这一考,我顿时傻了眼。原来背诵滚瓜乱熟的题,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你说眼瞅着离考试就剩下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这样复习下去肯定是越来越糟糕。
妻子见我这个样,心疼地提醒说:“怎么会这样?是不是你用脑过度,给累坏了?”
“我可别象西头的吴疯子那样啊!”一听这话吓了我一跳,不由的想起了屯西头的吴春才来。
吴校长的弟弟吴春才比我大五六岁。他当年在东岗三中念书时脑袋特别好使,学习成绩一直是全校出类拔萃的,听说还是学生会主席呢。前几年就是因为学习急了,他累坏了脑子,造成了精神分裂症被迫退学的,现在一天疯疯癫癫的在村里闲游逛着,连生活都难自理了。
记得小时候去村里大食堂打饭,曾在灶台边碰到过他,吴春才满嘴胡说八道,不知叨咕些啥。早就听说他疯了经常打人,吓得我躲得老远。想到这些,不由地打了个冷战,真要是象他那样我这辈子不就完蛋了吗?
翠花见我坐在那愣愣的放呆,过来一把搂住我脖子,撒娇地说:“鲁强你可别吓我,你若变成了活死人,我们娘俩可怎么办啊!”
“媳妇没事,可能歇几天就好了。”我觉得心里很内疚,不想让她跟着上火。
鸡没捉到反倒搭了一把米,要是象吴春才那样我恐怕农活都干不了了,你说象半个死人似的,这个家怎么办?担心和忧虑象乌云一样压在心头上,让我坐卧不安茶饭不思的。
虽眼睛盯在书上,脑子里却抑制不住胡思乱想,让这复习根本再无法接着进行下去,眼瞅着这样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就要打水漂。突然间,前几天身上那股十足的兴奋,还有满心的必胜把握一下全消失,我整个人一下子从巅峰跌进了低谷,精神颓废到了极点。
“鲁强咱别考了,瞅你这么难受我实在受不了。”晚上孩子睡了,翠花过来枕在我肩膀上说。
我觉得自己很窝囊,又让媳妇失望了。很无奈地说:“翠花,这都是我不争气。”
“说啥呢鲁强,明天下地干活吧?我啥也不图意,就要你好好的陪我和孩子在一起,咱过平安日子就知足了。”翠花说着,撒娇地吻了下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