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送别

“生命如流水，亲人啊，你今离开我们，随流水逝去，愿慈爱的神明降临，拥抱你那高贵圣洁的灵魂……”

女子唱诗班在教堂里反反复复唱着这首歌，歌声空明得如同独自飞向夕阳的鸿鹄。

教堂外的古钟楼不断发出鸣响，它已经很久没有被敲响过了，声音带着铜锈的浑厚。女生们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手捧蜡烛徒步穿越教堂外的过道，她们的目的地是一座小池塘，夜晚的冷风拂起她们摇曳的裙摆。男生们身穿黑色西装，扎上黑色领节，在池塘外站成了一圈，手中捧着刚折好的纸船，表情肃穆。

女生们把蜡烛插到纸船上，慢慢推入水中。很快的池塘上就漂满了纸船，像是成群的萤火虫，烛光照亮了岸上的每个人。

女生们双手合十，像虔诚的修女般低下头对着烛光祈祷，烛光把她们飞扬的裙摆照得半透明，纤细的大腿像是新抽出的柳条那样美丽。

零号站在远处遥看着这一幕，她刚结束任务回来，身上还穿着紧身的战斗服，身体有些地方还在淌血，她不能过去，因为那是对死者的不尊重。

今天有很多人离开了，人数比这十年来死的人加起来还要多，零号很清楚这一点，她听到钟楼的古钟足足被敲响了三次，这代表着最沉重的哀悼。她感到很难过，整间学校就只有不到一千人，他们都是人群中的异类，被人类排斥，然后不可避免地聚集在一起，互相拥抱着抚慰伤囗。就那么几个人，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每离开一个，所有人都会感到悲伤。这里就是他们最后的避风港，相互都是有着相似经历的亲人，只要有人还活在这里，他们就得不断努力下去，直到最后一个“反抗者”死去的那一天。

“怎么？不过去送别吗？”有人在背后轻声说。

“我也想过去送老师们最后一程，但我现在穿的这身实在是很不方便，血腥味太重了，会干扰到他们圣洁的灵魂。”零号回过头说，“西芬妮老师，你身体素质不好，就别熬夜了，快回去睡吧！”

“怎么可能睡得着？”西芬妮看向手心中的烛火，“很多老朋友，都死了，永远消失了，不给他们祈祷一下，我怕他们会在天堂里寻思着该怎么给我小鞋穿。”

“今夜到底有多少老师永远离开了我们？”零号轻声问。

她看向教堂的门口，唱诗班的女生边唱着圣歌，边从教堂里走出来，手捧着鲜花，后面是一群护卫着一排排小巧黑色十字架的男生，校园的广播中飘出了不知名的音乐，像是英国乡村教堂的小调。

小巧的黑色十字架将会被插在教堂的道路两旁，那就是死者的墓碑，墓里没有任何骸骨，仅有在黑色十字架上的一张照片，他们和他们的敌人都不是普通人，相互之间的战斗很难留下全尸，所有他们供奉的都只是照片。

真寂静啊，男生们把黑色十字架慢慢插进土壤中，整个过程没人说话，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像是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他们都在安静看着。一旁是新开辟的一小片荒地，或许哪天他们中的某个人就会变成黑色十字架上的照片，被插在那里。

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对与错，一切都只是为了生存。

“六十个，一共有六十个老朋友永远离开了我们。”西芬妮轻声叹了口气，她把烛光高高举起，表情肃穆地走上前去。

零号愣了一下，看向教堂的尖顶，“西芬妮老师，你说学校里为什么会有个教堂？按理说‘上帝’不就是我们最强大的敌人吗？为什么我们还要供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