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清早,李鱼就接到了霍东打来的电话,李鱼当时正在和家里人一起吃早饭,他将吃到一半的饼放在盘子里,拿着手机悄悄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喂,筒子,什么事?”李鱼神秘兮兮地问道。
“老白,我帮你问了,四万整,我跟我大哥说我最铁的哥们儿想接,就跟我自己一样,他最后说了这么一价。我这大哥啊,我跟你说,土著,我大姨夫四环里面两三套房呢。这家伙都二十七八了什么正经事儿不干,大学毕业了就一直晃荡。你知道他这车跑了这么多公里数,都用来干什么了吗?”霍东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话。
“估计你大哥也是个越野爱好者,穿越个国境啊啥的,最起码跑过几趟川藏线吧?”李鱼试探着问道。
“屁,我告诉你啊,他用这车偷偷跑出租,都干四五年了,隔三差五就跑去机场拉人,主要就是拉单身美女。我跟你说,我估计他这些年挣的打车费都不够油钱!”霍东语气之中带着嘲讽。
“那你哥心可够宽的啊,怎么想起卖车来了?”李鱼好奇地问道。
“今年后半年家里给介绍了个对象,把他心给收住了,他过了年就要踏踏实实上班去,家里还有个A6开着,就嫌大切占地方了呗!”霍东给李鱼解释道。
“那你大哥要是没怎么出去野过,我估计车况还行,里程多点无所谓,勤保养就行!”李鱼听的心都快痒死了。
“哈哈,老白,我听出来了,你动心啦!我大哥年前肯定来,到时候你看看车,定下了年后咱们一起去燕京过户去。你放心,钱的事我来想办法!”霍东热情地说道。
“行,到时候看看车再说吧,我再找机会和我爸妈谈谈!”李鱼强忍着激动说道。
挂了电话,李鱼开始打自己的小算盘,刚刚过去的那个学期,李鱼的日子过得很仔细。他本来用上一年江潇雅帮他攒下的钱买了笔记本电脑,但是爸爸知道之后硬是给他补邮了五千块钱。李鱼开学时爸爸给带的学费和生活费总共是一万二,他交了三千二百元学费,八百元住宿费,吃喝穿三项这一学期大约用掉了五千块钱。李鱼现在手里总共有一万六千四百块钱,这算是他的私房钱,老爸老妈都不知道。这个假期把三叔交代的任务完成,他又能挣三千块钱,再加上过年过节总会有些压岁钱之类的,年后怎么也能凑足两万块钱。
李鱼现在很犹豫,是跟家里人说呢,还是先借上霍东的钱,然后慢慢想办法再还呢。说吧,爸爸不一定能同意,倒不是因为钱,而是不相信他真的长大了。妈妈就更不用说了,一切李鱼提出的新想法她都无脑反对,两个人长期以来的战斗大部分都是为此而展开。
可是不说的话,李鱼对未来的生活没把握,养这么一个油老虎可不比养个媳妇便宜,不过他的媳妇不差钱,倒也不用李鱼养活。只是李鱼现在长大了,他不想还像小时候一样,偷偷背着家里人做这些事情。
当年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李鱼背着爸爸偷偷报了那些远天远地的学校,而没有听从家里人的劝说,报考燕京或本省的大学,等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李鱼爸爸差点气背过去。李鱼后来独自一人去冰城上学,跟他那次自作主张不无关系,要不然以爸爸对他的宠爱,就算自己出远门不方便,肯定也会委派李鱼那彪悍的妈妈千里相送的。
思考了很久之后,李鱼还是决定找机会跟父母好好谈一谈,讲述一下他大学里这一两年的成长历程,论证一下他需要一辆二手越野车的充分性和必要性。他们要是支持呢,那就最好不过,要是都不支持呢,他就另外想办法。反正李鱼认为自己尽到提前告知的责任就好,接下来要怎么做,是他这个成年人自己的事情,事后就算是爸爸妈妈问起来,他的心里也没什么负担。
日子还长着呢,李鱼不急着跟爸妈说,他要抓紧一切机会在家里好好表现。比如说,抢着扫地,洗碗,偶尔帮爸爸妈妈捶背这些小事,他都表现出格外的热情。最重要的是,他要每天完成四万字以上的电脑打字工作,还要负责校对文稿,改正错别字,这个工作量真是相当的巨大。李鱼枯坐半天下来,经常累到脖颈酸痛,小腿胀麻,可是为了早日领到三叔给他发的辛苦费,李鱼每天都雷打不动地坚持着。有一些老同学打电话来约聚餐,都被李鱼给推到年后面去了,连柳飞飞请客的饭局李鱼都忍痛给推掉了。柳飞飞这位美女同学他十分想念,但是大切更是让他魂牵梦萦,为了那个快十年的越野梦,拼了!
霍东确实是很了解他,李鱼很早就梦想着自己能拥有一辆真正的越野车,而李鱼也知道,霍东打小就怀着一个英雄梦。小学五年级那会儿,老师让同学们每人上台讲述一个成语,然后再说一说自己的梦想。
李鱼当时上台讲的成语是“长风破浪”,他还引用李太白《行路难》中的诗词:“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做了一番小小的解释,最后李鱼说自己将来的梦想是,开着一辆大大的越野车,带着爸爸到遥远的贝加尔湖畔打猎。
轮到霍东上台的时候,在他开口讲话的一瞬间,李鱼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地猜到,他会说“破釜沉舟”四个字,果然没错。霍东自豪地解释了自己选择的这个成语,他在讲述自己梦想的时候表情可神气了,仿佛西楚霸王就是他哥们儿,他说自己将来想做一名光荣的驱逐舰长,指挥自己的军舰和侵略者战斗到底!
这么多年过去了,霍东成了一所不入流大学里面电机工程与自动化专业的普通大二学生,看起来和“舰长”两字再也无缘。而李鱼在上了初中之后才弄明白,贝加尔湖早就归了外国,他当年在三叔书上看到的地图,还是大清朝全盛时期的疆域图。
霍东如今还记得李鱼小时候的理想,李鱼很想问问他,你自己的理想呢,难道真的忘记了吗?
十余天的忙碌日子很快就过去了,李鱼大约完成了四十三万字,小年时家里包了猪肉馅饺子,从那天之后家里吃了好几顿清水白菜,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了。这个假期,李鱼和妈妈相处的十分和睦,李鱼每天按时接送爸爸,乖乖待在家里完成三叔交代的任务,休息的时候还老帮着他妈妈做家务。现在他老妈跟李鱼说话时,嘴角的笑都控制不住,一口一个乖宝,叫的那叫一个腻歪,李鱼觉得自己的计划进行的还算顺利,心里不由的有些得意。
姜义打来电话,说下午要带李鱼去泡澡,李鱼屈指算算,离过年确实也没几天了,去的再晚的话,澡堂子里就比市场还挤了。
李鱼问义哥都有谁,姜义说还有霍东和孙海洋,他让李鱼吃完饭在家等着就行,他们过来接。李鱼挂了电话,跟还没出门的妈妈打了一声招呼说自己出去洗澡,妈妈本来是要上街买东西的,这下干脆开车走了,晚上逛完街回来,正好开车去接她自己的老爷们儿回家。
李鱼在小区外面瞎溜达着,姜义他们很快就过来了,李鱼开后门上了车,车里面乌烟瘴气,霍东正在一旁的座位上笑嘻嘻地望着他。前面副驾驶上坐着孙海洋,他的肚子真的越来越鼓了。
“义哥,之前你不是开斯巴鲁吗?怎么又换成大奔了,发财发的这么快吗?”李鱼接过霍东递来的烟,开玩笑地问道。
“之前那个车不够面儿,我换了个ML500,上山下山开起来也方便!”姜义带着墨镜,表情酷酷地说道,接着他又一脸坏笑地问道:“知道这个英文带数字表示什么意思吗?你高材生,给咱解读解读!”
“估计是汽车型号吧,我对这些豪车不太懂!”李鱼客气地摆摆手。
“我告诉你啊…”姜义示意李鱼靠近一些,接着他神神秘秘地对李鱼说道:“这个意思是啊,开这车的人,一年必须得做够五百次!少了都不行!”
“哈哈哈…”身边的霍东和孙海洋爆发出一阵大笑,李鱼也尴尬地笑了笑,不过他还是不明白姜义说的是什么意思。
“义哥,你这车很贵吧?”李鱼赶紧岔开话题问道。
“还行吧,二手的,全下来不到四十万,要是新的我可买不起!”姜义嘴上说的谦虚,可是他的表情却是充满了得意。
“啧啧,义哥可千万不能谦虚,我们这几个人里面数你最有本事了!”李鱼笑着开起了玩笑。
“得了,老白,你别捧他,捧的丫都找不见北了!义子,下午哪里地干活?”霍东不耐烦地问道。
“不是去洗澡吗?”孙海洋回头不解地问。
“我知道,我是问去哪洗,不会是去大澡堂吧?”霍东吸了口烟,问姜义。
“坐好吧兄弟们,我带大家去个好地方,保证你们都没去过。先说好啊,今天你们去了给我使劲儿消费,谁也别给我省钱,哥带你们见见世面!”姜义说完话一踩油门,车子“嗖”一下冲出上了马路。
“嘿,我就喜欢这种要求,我一定加倍满足你丫的!”孙海洋摩拳擦掌地说道。
“老子从三岁就开始在红尘中打滚儿,什么阵势没见过!”霍东也表示自己很不服气。
李鱼舔舔嘴,干脆就没有说话,他虽然读的书多,可确实是没怎么见过世面,这方面他很有自知之明。以前他连貂皮都不认识,还以为女人们穿的是一种新潮的毛衣。有一次他在家里的衣柜里翻了翻,原来妈妈也有两件,一件长一件短,想来短的那件应该便宜一些吧。
妈妈这些年经常向李鱼哭诉,养他这么个儿子,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他爸就知道给自己儿子瞎攒钱,说是将来要供念书说不定还要出国,还要给儿子娶媳妇。轮到她这个原配媳妇那就抠的紧了,买件上千的大衣都要心疼好几天。
李鱼知道自己的妈妈就是那种张牙舞爪的性格,真要是让她敞开了花钱买衣服,她多半又会不舍得。李鱼后来听说,妈妈买的那两件裘皮,是商场换季的时候买一送一,当时可把他妈给高兴坏了。
车子很快出了市区,沿着向西的省道,一路飞驰。李鱼心里充满了好奇,但是他也懒得问,干脆闭目养会儿神。霍东悄悄趴到他耳边小声说道:“老白,我大哥他们估计明天下午就到了,到时候我打电话,你开车到我姥姥家楼下,我和我大哥下楼迎你!”
“行,可是,我还没找见机会跟我爸妈说呢!”李鱼有些不好意思地悄声对霍东说道。
“没事,你先看车,钱的事情我来解决,我年后有了压岁钱就先给你垫上,你以后慢慢还我!”霍东警惕地朝前面望了望,在李鱼耳边轻声说道。
姜义正在专心致志地开车,浑厚的音响里正放着腾格尔的《天堂》,孙海洋很配合地打起了瞌睡。霍东显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俩的小秘密,李鱼默契地做了个OK的手势。
车子在一座低矮的山坡前面拐了个弯,一大片四五层高的古朴建筑,突然出现在眼前。宽阔的停车场里的豪车很多,大概是因为年关将近,李鱼目光所至之处,都挂起了彩绸和红灯笼。
李鱼推开车门走下车,映入眼帘的是四个大字“九凤山庄”,下面还有一排小字,写着温泉,餐饮,度假,按摩,住宿,娱乐等字样。李鱼这下明白了,这是一个比大澡堂还高档的澡堂子,连吃带洗还带住的那种。
“靠,这地方什么时候开的这种场所,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霍东斜着眼睛问姜义。
“说你没见过世面吧?今年秋天刚开的,我陪着那些煤老板们来这儿消费过几次,我去,真带劲!”姜义笑得合不拢嘴,他现在摘了墨镜,李鱼这才看清姜义的脸。靠,半年多不见,老了好多,看来什么钱都不容易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