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想要桃符吗？”

姜如晦听到这话，皱着眉想了又想，摇了摇头。

他从来没想过少女对于代表着谜师身份标志的桃符如此执着，难道当上迷师就如此重要？

赵灵蕴叹了口气，继续道：“以前我听我师父说过，他只收过一个徒弟，后来我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个师兄，是一个谜师。

我听说你们手艺人都有一个规矩，叫做传男不传女，一开始我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手艺人处境每况愈下，想要拥有匠心都这么困难，却还是有这个规矩。”

少女柳眉微蹙，灯火下，两弯似弯非弯。

这三年，年纪不大的少女见过了很多人和事。有的是史书上看的，有的是亲眼见到的，一个是历史，一个是文化，前者鉴世，后者润心。

有人重铸云纹铜禁，发布禁酒令警醒世人，不可因为贪酒亡国，引得天下酒水倒流。

有人日啖荔枝三百颗，满腔火气，竹杖芒鞋，穿行天下，只为找到传说中的红烧肉。

有躬耕陇亩的中年儒生，双鬓霜白，运筹于帷幄之中。

有未佩妥剑就出江湖的年轻少侠，十年载归来仍少年。

有一身白衣不染鲜血的僧人，守在满是鲜血的老人面前，握手送他超度。

有个目盲琴师在高山流水摔琴谢知音，古琴三年不鸣，只为遇知音。

有个闻名于世的剑仙举杯邀明月，在宫廷高呼给爷脱靴。

有个执意北伐的书生，五十人杀入万军丛中，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金戈铁马，气吞如虎。

有名为彩绘浮雕散乐图的石刻，十五位宫廷乐师头梳高鬓，以箜篌、筝、横笛等乐器为动荡的山河奏响霏霏之音，后世称商女不知亡国恨。

“后来我去到了都城长央，那里的文坛始终都说女子多是闺阁气，写不出气壮山河的诗篇，更比不得那丈夫气。”

赵灵蕴指了指心口，“我师父把这个叫做匠心，他说染上了闺阁气将会软弱无力，骨力全无，我就想，有了匠心，这可能就是那所谓的丈夫气了吧？”

“所以无论过了多少年，从古至今都说女子一身闺阁气，愚浅不识大体，女子就要遵从三从四德，未嫁从父、夫唱妇随、夫死从子，亡了国，他们向来将败亡的大罪，推在女人身上。”

“我不相信有妃子千里出塞就可以保全一国，也不相信点燃烽火台博美人一笑就会祸国殃民，亡了一国。什么一骑红尘妃子笑，妃子向来乱一国，什么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亡了国就是红颜祸水，亡了国就都是女人的错？”

“我翻阅史书，看到一个王朝在败亡之际，是一个姓朱的女缂丝家扛起了亡国气运，织成锦绣山河，延续三百年国祚。”

“有女儿身挂帅亲征，身先士卒，有女儿身替父参军，为国杀敌。”

少女说着说着，身躯微微颤抖，用丝绸手帕抹去嘴角血丝，轻声道：

“我想要桃符，只不过是为了证明给我师父看，有人巾帼不让须眉，谁说女子不如男？”

...

已经上到灯楼第三层的读书人正看着灯谜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发现整座灯楼颜色开始变幻，形成一抹浅浅淡淡的紫色。

这也就代表着有人登到最高处，将要摘得魁首。

当看到这个结果时，他们反倒松了口气，只要那位年轻举人能早点登上灯楼夺魁，他们身上的压力就会小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