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新昌坊,永安巷。
左边第一家院子里,一个五十上下的男人正无精打采地躺在胡椅上,他就是胡记杂货铺的东家胡宣。
胡东家这阵子有些憋气。
俗话说一节淡三月,意思每逢过完大节日,接下来生意都会淡很长时间。果不其然中秋刚过,基本上没个人影进铺,所在他也懒得去铺里守着。
生意不好只是其一,更气人的是干了三年的伙计说走便走,加月银子也留不住。更更气人的是,那家伙过几天竟然敢托人上门提亲,胆敢窥觑自己的掌上明珠三女儿胡佩!
虽说自家只是开个杂货铺,但一年下来也有百多两收入。自家另外两个女婿虽不是大富大贵之人,但起码一个是书办,一个是捕快。
而那个伙计之前却是穷得揭不开锅,屡次向自己借钱回家救急,凭什么来娶自家闺女!
最让他来气的是,自家小闺女似乎也对那穷小子动心,虽没一哭二闹三上吊,但也整日闷闷不乐。胡宣还挺害怕她做出私奔、寻短见之类傻事,干脆不准她再去铺里,自己也在家里守着,防着点!
只见一个年轻人领着一丫鬟走了进来,丫鬟手里提着些礼物。
“这位可是胡东家?”年轻人拱手行礼。
胡宣见对方穿着朴素,也不是太在意,只是半起身说道:“正是老夫,不知郎君是……?”
来人笑笑道:“胡东家叫我阿武就行,想跟您谈点生意。”
胡宣坐了起来,疑惑地问道:“阁下不知是想买还是想卖?”
“买卖都行!”年轻人说道,“只是在下听说胡家三娘子精明能干,不知能否亲自和她谈谈?”
胡宣先是朝屋里大喊:“浑家,你快去将老二家叫来,有人上门闹事!”接着对来人说道:“小子,老夫劝你还是快点自行离去,一会到了官府可不好说话!”
屋里一妇女慌张地冲了出来,紧接着一十六七岁少女也跟着跑了出来。
年轻人看了看少女,对那妇人说道:“伯父伯娘无须惊慌,在下方武,乃是方东二弟,今日过来真是诚心与伯父亲生意的。”
胡宣示意浑家先等等,冷声问道:“有何生意,说来听听吧。我家二女婿可是雍州府捕快,你最好别惹事!”
方武笑道:“胡东家,这生意可大可。但在下有些话,想先问问三娘子才好作决定。”
那小娘子见说到自己,有些害羞,半蹲行了个礼。
方武见她样子秀气,眉目之间又带着些许灵气,虽不是天姿国色倒了很可爱,怪不得大哥着迷。
方武对她笑笑,问道:“假设、在下只是假设啊,如果由你自己决定嫁给谁,你喜欢方东吗?”
胡三娘子低着头,偷偷瞄了父亲几眼,却见胡宣脸色阴沉得可怕,一时也不敢吭声。
“其实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才是一种真正的幸福。我刚刚只是假设,你就假设一下也无妨,又不是非让你真的嫁给他!”方武若有所思地说着,却是鼓励她说出来。
胡三娘子皓齿咬了咬红唇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这种含蓄的年代,能有这种表示已经挺不容易了!方武开心地笑笑,问道:“我被人打伤了,都不记得我哥那家伙有什么好的地方,不知道小娘子能不能提醒一下我?”
“踏实、勤快、会照顾人!”胡三娘子低着头,面如桃花声音若蚊蚋。
方武大笑,说道:“想不到我哥还有这些优点!”
胡宣在一旁已是很不耐烦,大声喝道:“有话快说!没事就立马给老夫滚出去!”
方武冲他摇摇手,却对胡三娘子说道:“劳驾三娘子给我端杯茶,最好一同拿张椅子过来。正好伯父伯母同在,正好商量一下你和我大哥的婚事。”
胡三娘子不知是因家教好、还是心里底也期许他能说服父母,果真去取了椅子和茶过来,气提胡宣就想给女儿一巴掌。
方武伸手握住胡宣的手,说道:“伯父,其实我想直接问您要多少礼金来着,不过您也知我家是穷人拿不出多少,同时如此一来等同于让您明码标价卖女儿。当然我也可以说有上百种法子,能令您的生意做不下去,这又就变成了威胁您,而事实上我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以上两种做法均不利于以后的来往,因此小子只好作罢。但我哥真是个极好的人,对父母孝顺不说,为了救我二话不说能掏的掏能借的借,被人退婚也毫无怨言。小子亲眼见到大姐嫁得不幸福,因此衷心希望大哥能幸福。小子本次冒昧前来,就是想看小娘子是否也喜欢我哥,既然结案是肯定的,我也放心了。小子在此提出个共赢的法子:我要让您赚到多少银子,您才愿将女儿许给我大哥?恳请伯父认真考虑,再慎重给个数字!”
胡夫人和三娘子早已感动得哭成了泪人,双儿在后面也是热泪盈眶。胡宣依旧阴着脸不说话,神情复杂地看着方武。
方武缓缓地喝茶,静静地等待。
好一会,胡宣问道:“小子,你是做啥的?”
方武喝了口茶,认真地应道:“在酒楼做伙计。”
“怪不得巧舌如簧!”胡宣冷笑道,“看你信誓旦旦的样子,我也不为难你,我那铺子一年能赚千两上下。若你小子能让老夫赚上二千两,我也不为难他们啦!”他嘴上虽说不为难,却夸大了十倍收益,不知出于贪心或是故意刁难!
胡三娘子欲言又止,方武示意她不必作声,优雅地向胡宣拱手行礼,说道:“多谢伯父成全!”
他转身向胡三娘子招招手,说道:“嫂嫂,劳驾你算一下德胜楼订单:一千上等白瓷碗、一千铁木筷子、两千精品青瓷碟、三百只紫砂煲、二百只白瓷小酒壶、三千只小酒杯。此笔生意能让你爹赚上多少银子,余下的咱们再慢慢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