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的每一日,澄观晚间回厢房的时候总能在后院遇见秀娘,而秀娘的问题也越来越多,她从“生”问到了“死”,又从“天”问到了“地”,澄观常常回答不上来,于是便在第二日上早课的时候请教师父。他因怕师父怪罪,没有将秀娘的事情告诉师父,况且,师父说过普度众生,秀娘也是众生里的一人啊。
这一日上早课时,澄观问师父昨日秀娘的问题:“师父,什么是情?”
昨日秀娘是这般问他的。
“小和尚,什么是情?”
“恩”
“是不是看不到一个人的时候,会常常想念那个人?”
“额”
“是不是会经常想与他,一起玩耍,一起说说话?”
澄观不懂什么是情,但听了这些话,却不知为何心扑通扑通地,跳得特别厉害。
现在澄观将问题拿来请教无所不知的师父,法净看了一眼澄观,他早便察觉到了澄观这些日子的变化,原本澄观在上早课的时候别说提问题了,常常坐在蒲团上困得打瞌睡,可这几日却很积极,虽不清楚原因,但总归是个好的现象。可今日这个问题
“澄观,你可是对谁动了情?”法净的声音带着严厉和威严。
澄观红了脸低了头,头顶上那五个戒疤在分明地诉说他是在法兴寺长大,他嗫喏着:“我”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何心虚,他知道他常常会期盼秀娘的到来,知道他会经常想与秀娘多说说话,难道这便是动了情?
师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情这一字,凡俗尘世中多少人看不穿,百年一过,爱恨情仇终归是一捧黄土。澄观,四大皆空,情,亦是空。”
情是空,澄观这一整天都在愣愣地思索着,那么秀娘也是空么?安静的下午,绿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下山化缘的弟子回到寺中,脚步声打断了澄观的思索。
“师父,山下镇子里出现了害人的妖精,据说,妖精是个穿黄衣裳的女人!”
四个师兄弟开始议论纷纷,有人想起:“黄衣裳?莫不是前段时间偷经书那个?”
澄观大惊,却见到师父镇定如初:“那女子确是妖,如今她害人,我们法兴寺便不能置之不理。”
师父的话如一阙鹅卵石,打在了他的心湖里,一石激起千层浪,他一时间又是惊讶,又是不敢置信,又分明,在伤心难过!
法兴寺的夜安静如初,一轮明月高悬,透明乳白的纱落在后院梨树上,几朵梨花新开,无辜如秀娘的颜。澄观又一次来到了后院,他呆呆地站在树下等待,这一次,他想问秀娘问题。
“喂,小和尚!”虽是知道了澄观的名,但是秀娘还是喜欢唤他小和尚。
他看着秀娘俏皮的身影:“秀娘,你是妖。”
秀娘不语,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澄观,片刻后莞尔一笑:“小和尚,你知道了呀。”
澄观心中宛若有火燃枯枝,噼里啪啦的烧起了怒气,他厉声道:“你为何要害山下的百姓?你为何要做害人的妖?”
“我做不做害人的妖,与小和尚你何干呢?”秀娘嘻嘻地笑,跃到树上,如初见时一般,一下一下荡着脚。
澄观答不上来,一张脸通红得像熟透的柿子。